連易一番話將我所有罵人的話憋在胸口,我強忍內心悲憤:“你跟在我身邊長大,竟然長成這幅心懷天下的模樣,當真是不可思議。”
“主要是長姐離開後的三年內,我的性格有了一些突變。”
我拍上他的頭頂:“臭小子,這麼擠兌你姐。”
“長姐,我身為人臣,自當衷心不二,身為士兵,即便有一日戰死沙場了,你也不要為我悲傷,你要以我為榮。”
“不許說這些不吉利的話!”
連易笑著應承下來,我卻無法放心。
先找了慕七萬,與他交了一番心。
“你今生就認定連易了?你爹不催你成家?不催你傳宗接代?你要如何給你爹交代?”
慕七萬看了我一眼,眼神倒是篤定:“這事我已告知父親了,目前他已經與我脫離父子關係,我想,血濃於水,他不會真的狠心不認我,不認連易的,至於傳宗接代,我看到曹清儒的書院中有幾個孩子不錯,聰敏懂事,日後可以認養過來。”
“既然如此,我問你,你……得手了沒?”
慕七萬沒料到我如此直白地問他這種事,竟然臉紅了一下道:“你又不是不知,連易跟你一樣,貞烈得沒人敢碰。”
“連易跟我一樣,你就不能跟燕王一樣麼?硬上就行了啊。”
“燕王……是硬上的?”
“那個……不談這個了……連易如今一門心思要上陣殺敵,不管你用什麼法子,把連易留下。”
“燕王真的是硬上的啊?”
“你這人有完沒完啊?再問我真的要翻臉了!”說完甩袖離去,慕七萬跟在後麵,被蓮生截了路。
蓮生的勸解聲隱隱在後邊:“慕公子就別追根問底了,我們少主翻臉了上上下下的人都受牽連。”
我勸不住連易,慕七萬自然更加勸不住,連易終究還是奔赴戰場了,他出發這一日,我跪在祠堂裏,對著案宗上的佛像虔誠祈求,求他能讓連易平安歸來,連易跪在門外,想要見我,我讓蓮生去回話,讓他好好活著,活著回來見我,他若連命都保不住,我會從玄定城牆上跳下去,連易在外叩了三個響頭,最後說了聲:“長姐在上,我的命都是你給的,我會誓死保住自己的命。”爾後離去。
連易離去後,我從蒲團上站起身,走到門口,開了門,希冀看到他的一抹身影,卻是花黃人影隱。
燕王安慰我,說是會有人替我照應連易的,讓我無須過度憂慮,我靠在他懷裏,深歎口氣:
“你不是不知連易,刀劍無眼,他又不懂的惜命,隻一味往前衝,即便有人照應,我還是不放心。”
“他不會有事的,別擔心。”他將我攬緊,低沉道。
自從連易走後,我總是噩夢連連,每每入了夢,總能看到連易滿身血跡橫躺在荒涼大漠中,我總是夜半驚醒,爾後再難睡著,這孩子從小到大沒讓我省過心,總是不聽我的話,總以為自己長大了,總叫我提心吊膽,我醒來後每每總是睜著眼窩在燕王懷裏,直到天明,他知道我無法好眠,便請了藥王林老替我配了幾副藥,日日熬成湯,讓我睡前服下,我這是心病,又豈是湯藥能治愈的。
櫻桃紅,芭蕉綠時,天空中又無休無止地飄起了細雨,天色昏暗地好似永遠停留在傍晚,天際壓得人總是喘不上來氣,我會跪在祠堂裏,潛心誦經,偶爾瞥一眼窗外,葉子被洗刷得一層不染,每每跪到夜晚時,總是燕王將我抱走的,膝蓋痛得無法直立。
燕王會在床上替我揉捏膝蓋,我抓著他的手,垂了眼簾:“我可能,會失去連易。”
我娘走的前幾日,我也總是這樣心神不寧,會日日噩夢,呼吸會紊亂,總好像看到了可怖的畫麵。
他的手覆上我的手背,另一隻手撫著我的臉頰,讓我抬眼:“不會,顏兒,連易不會死,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