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接受的第一個任務是參加幾條東北輸油管線的調查。原來“東八三”有一個好傳統,管線建成投產運行一段時間後、設計部門要去回訪。回訪時進行實際數據的測試並征求操作工人的意見,查看運轉數據,回來後總結經驗以利下一次設計的改進。這個小隊一行五人,最大的已六十有餘。他與另外一位姓李的技術人員均因妻子出差,隻能帶著孩子同行。一輛中吉普一行八人上了路。他們先沿慶鐵線(大慶至鐵嶺)北上,然後再南下沿鐵秦線(鐵嶺至秦皇島)最後至秦皇島進行總結。他們不僅調查了泵站,還挖開了一些有彎管處的管線,調查彎管處的變形。一路數千公裏、日夜兼行,趕到什麼地方住在什麼地方,多次住進大車店,在路邊小攤上進餐。同行一位老工程師已六旬有餘也與之同甘共苦。兩個孩子一路添了不少亂,但也增加了一些情趣。在秦皇島總結時,調查小組提出不少可貴的意見,包括建議購買冷彎機,加大熱彎彎頭的曲率半徑等等的建議,這些均被以後設計所采納。
這次調查有兩重意義,一是解決了實際技術問題,更重要的是當時在假大空成風的狀況下,石油隊伍以自己的實際行動,表達了尊重科學、尊重知識、實事求是的觀點。
返回不久他又被派到慶鐵線嫩江穿越事故現場處理一起在氣壓試驗過程中發生的爆破事故。在他返回以後寫了詳細的事故分析報告,並在以後的十幾年中把固體力學領域中一個最新的分枝——斷裂力學及斷裂動力學引入油氣儲運領域,發表了數十篇論文及專著,有些被國外選為優秀論文。
1975年他參加了當時我國最大的油罐5萬米3浮頂油罐的設計,並到當時我國最大油庫大連市鯰魚灣油庫施工現場參加施工技術指導,為時兩年多。他到了施工現場很快和廣大工人和管理人員(主要是由軍隊來的)打成一片。他首先給廣大工人和技術人員講了幾堂課,主要講述了技術要求,並說明為什麼要有這樣的要求,如不遵守會產生什麼樣的質量缺陷,所以廣大工人都能自覺遵守。
白天工地裏熱火朝天,可是下班後,大家談起四人幫的倒行逆施又都搖頭歎息,想起祖國的前途、民族的命運,大家心頭像壓了塊鉛板。一天,工地上許多人交頭接耳,傳說四人幫被打倒的消息。大連軍分區吳參謀長是工地總指揮,也是他的知心朋友。一天晚上十一二點鍾吳參謀打來電話說:“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四人幫倒台了”,又說:“要暫時保密”。聽到這個消息他興奮得難以入睡,當時起身到工地去找好朋友老韓。他對老韓簡單說了幾句話,老韓二話沒說進了工棚,拿了一瓶“二鍋頭”就跟他去了宿舍。他拿出白天工人幫他在海邊打來的海虹、海螺,放在臉盆裏煮著,老韓打開酒瓶,兩人邊吃邊聊,談到祖國的未來、民族的複興、個人的誌向、一時躊躇滿誌,不覺月已西沉,老白幹也喝光了。轉眼30年過去了。老韓(後來做了大連機電安裝公司經理)因患癌症在北京住院。他抽空去看老韓,看到老韓消瘦的身形心裏很難受,他對老韓說:“聽說國家石油儲備庫就要上了,好好養病,咱們要像當年那樣再大幹一場”,老韓緊緊握著他的手說:“我多想像咱們當年那樣再幹一場啊”,說著眼淚落下了。他的兩眼也模糊了。兩個月以後老韓離開了人世。
在熱火朝天的建設工地有時也會吹來幾股陰風。
一天大連軍分區高參謀長來工地視察。高參謀長抽空把他叫到一邊,由口袋拿出一封信,說:“你看看,這個筆跡你認識麼?”原來那封信上寫著他的名字,說:“此人是摘帽右派,政治上不可信,而鯰魚灣油庫已投產,隻要一把火就會把油庫燒光”,並建議把此人調回。高參謀長語重心長地說:“我們看過你的檔案,你當時的話是正確的,你是一個好同誌,將來一定會平反”,並說:“我們相信你,這裏廣大工人、幹部都非常熱愛你。”還說:“你好好想想這是誰的筆跡,對這種人可要警惕啊!”他當時很感動,但怎麼也說不出這是誰的筆跡,但又何必去猜想呢?!這樣以極左麵貌出現的投機分子在任何時代都是會有的,防不勝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