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就像一雙無形的手,似重非重,似輕非輕地捏住劉長玥的肺,叫她呼吸不暢,眼前滿是飛舞的黑點。不知費了多久,她終於爬到那名嬌小姑娘的身邊,身子輕輕地蹭了蹭她,聊表安慰。她也不知自己為什麼單單願意靠近這個姑娘,她隻覺得這姑娘看起來很麵熟,眉目之間有種說不清的熟悉感,仿佛在哪裏見過,卻又怎麼也想不起來。
她的樣子看起來很難受,像是陷入了不知名的痛苦之中,眉頭緊鎖,汗滴直冒,不一會兒就打濕了她身上粉藍色的長衫。她好像根本沒注意到劉長玥的靠近,自顧自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十指在身後緊緊交織,皓腕幾乎要被粗糙的麻繩勒出血來。不一會兒,她的低吟便演化成了悶吼,那聲音實在沒法更大,卻也足夠嚇住在場的所有女孩兒,隻聽得她們停下了抽泣,一個個都驚懼萬分,戒備地盯著她。
劉長玥也有些被嚇住,本來就狹小的空間裏還來了這麼一出,出了詭譎劉長玥也找不出其他的話語來形容這兩天內發生的所有事。她謹慎地打量著臉色慘白的嬌小姑娘,轉念一想——萬一她聲音太大,招來了那些綁架她們的人,那就大事不妙了!
想到這裏,劉長玥臉色一變,用盡吃奶的力氣扭動身體朝她撞去。那姑娘被這猝不及防的一擊撞得跌倒在地,頭重重地磕在地上,發出“哐——”的響聲。所有人都嚇了一跳,包括劉長玥自己。她沒想到自己殘餘的力氣竟然這麼大,生怕那姑娘磕出個好歹來,那她一定會自責一輩子的!
“唔唔唔……”劉長玥湊到她麵前,想要問問她有沒有受傷,卻隻能發出奇怪的聲音。小個子姑娘仿佛暈了過去,劉長玥急了,連忙拿肩膀去蹭她。
清冷的眸子倏地睜開,半點不複方才的迷亂,混沌散去,餘留下來的——隻有肅殺與冷寂。幽暗中看到這樣一雙眼,劉長玥旋即想了起來——這人是阮商君!去年初秋,與革命黨黨首陳國光之子陳集訂婚的阮商君!那場宴會排場太大,全國的政要都有攜帶家屬參加,父親根本沒膽拒絕!她也就是在那場宴會上,對阮商君驚鴻一瞥,從而記住了那雙寒冰如霜的眸子。
她怎麼會在這裏!
阮商君的頭一扯一扯地疼著,仿佛有人在她腦子裏撥弦。她在醒來的瞬間,恢複了神誌,仿佛從地獄深淵爬出來一般。她渾身酸痛,最近發生的事,她隻記得個大概,模糊不堪的片段從腦中閃過,又是一陣劇痛。阮商君咬住嘴裏的厚布,生生承下這痛楚,愣是一點聲音都沒發出。
顧嘯……塵?!對了!是顧嘯塵照顧了她數月!中午吵架的細節紛擾而至,頭疼仿佛把心,也連帶扯痛了。他說什麼?要把自己還給陳集?阮商君瞳孔微縮,些許複雜的感情堆積在心尖,隨時準備噴湧而出。阮商君擺了擺頭,專心打量眼前的情況。
這是——船艙?
感受到身下細微的晃動,和空氣中河水的腥濁味兒,阮商君蹙眉,斷定了自己的猜想。眼仁滴溜地轉著,她努力回想方才發生的事——
顧嘯塵走後,她在小木屋的客廳哭泣,隨即有人破門而入,是她沒有見過的麵孔。那時她神誌不清,並不明白那人想要做什麼,就任憑那人在屋裏翻找。過了好一陣子,那人似乎並沒有找到想要的東西,便走過來問呆愣的自己……好像……好像問的是……母親的日記!對!母親的日記!
然後……然後她就記不太清了。
阮商君垂眸,暗歎奇怪,如果這人的目的是日記,那他一定是那個白雕口中的主上派來的人!既然沒找到日記,那幹什麼還要將自己綁來?
沒了清冷目光的注視,劉長玥隻覺鬆了一口氣。外麵太陽又低了一些,陽光換了個角度透過縫隙照射進來,從劉長玥這個視線看向阮商君背後,竟有一道反光晃得她眼睛疼。劉長玥又湊到阮商君麵前,用肩膀蹭了蹭她,想要引起她的注意力。阮商君皺眉抬眸,不自覺地朝後麵擠了擠,想要同劉長玥保持一定的距離。
劉長玥在心裏默默無語,阮商君還真是相由心生,冷若冰霜啊!無奈,為了活下去,劉長玥也拋開了大小姐的自尊,有些腆著臉地朝阮商君扭過去,拚命對她使眼色,示意她看向身後。
阮商君察覺到她眼裏的暗示,用盡力氣最大限度地轉過頭,竟在身後的角落裏瞄見一把魚叉!阮商君心中暗喜,目光卻依舊無波無瀾。她蹭著牆壁坐起,伸直了手指想要去夠那把魚叉,無奈距離太遠,加上本身右手就有殘疾,她根本夠不著。思量片刻,她以自己的臀部為中心,雙腿撐在地上轉了個圈,總算是用腳勾住了那把魚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