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我媽是一個地地道道的農村婦女,沒人相信。其實,姐妹幾個,隻有我最清楚母親的夢想,從年輕時候起,她就想開間屬於自己的縫紉鋪,可一直沒有實現。現在,有時,她仍會叨叨:“如果前些年我來城裏開一家縫紉店,我們家早就先富起來,說不定還買了小汽車,可是你爸一直不支持我……”
友人楊鳳樓
今天見到楊鳳樓。
他手裏提著一個白布做的手提袋。我家裏也有一個,可早已閑置不用,太土。因為是雨後,天氣有點涼,他穿著一件灰色的西裝。這個外表看上去有些謙卑的人,卻能幾十年如一日地熱愛文學,卻能有那麼好的悟性和靈性,又能寫出那麼多飄逸空靈的詩歌,好多人想不通。這個木訥、寡言的男人,如果生在另一種家庭,又受過係統的高等教育,他身上那種氣質應該叫儒雅。可一個人的命運就是如此。
儒雅這兩個字在他的詩歌裏卻表現得相當充分。一個人內在的氣質在他寫的東西裏最能表達出來。我羨慕他生活在那種田園牧歌式的環境中,他的心靈是自由的,他的詩是飄逸的。而我們這些生活在所謂“城市”
的人,是多麼可憐。我們的心靈和軀體都被禁錮在城市這個甲殼裏,在現代文明的幌子下,我們漂泊不定,流離失所,我們一直都在尋找自己心靈的村莊和家園。城市中人與人之間看上去熱熱鬧鬧,嘻嘻哈哈,其實他們離得很遠。我們的根都在村莊,堆砌著鋼筋混凝土的地方不是我們的家園。
而楊鳳樓真幸福,他無須和城市這些戴著假麵的人應酬。他在“白雲山莊”裏吃茶、耕種、寫作,享受天倫之樂,盡管他的頭發已經有些泛白,麵孔上也新刻了好多皺紋。我忽然想起以前在老公司時,那個刮著大風的冬季中的一天,他騎著自行車頂風二三十裏地,去參加我的婚禮。當時他的脖子上圍了一條黑色的圍巾,高高的個子,就像電影《青春之歌》中的某個人物。那一刻,我很感動。我知道公司的紀律很嚴,能來很不容易。他說他來打前站,還有幾個同事下午還會偷偷溜出來搭順車過來。他卻是頂著凜冽的西北風,騎車一個多小時趕來。
這麼多年,生活讓我們每個人都改變了許多。讓我們變得勢利,變得冷酷,變得麻木,讓我們變的得過且過,讓我們喜歡舒適安逸的生活。
在城市的燈紅酒綠中,我們正在變得連自己都不認識自己,而楊鳳樓卻像鄉村一棵粗壯的白楊樹,固執地守望在村口,享受著鄉村的藍天白雲、陽光雨露,享受著最原始最質樸的風景。他寫過一篇文章叫《學學“謫仙人”的仙氣》,是的,或許他身上是有一種別人看不出的仙氣,他似乎不屬於滾滾紅塵中的一分子。他樸實自然從不追逐名利,臉上呈現出的永遠是那種與世無爭的淡然。他好像與這個追逐名利的社會格格不入。
或許我們會覺得楊鳳樓憨,但是憨讓他得到許多,精明卻讓我們在不知不覺中失去很多。
幾年前,我看過一副調侃的對聯“朋友,朋有,朋友沒有不朋友”,這對當前社會上一部分人是最辛辣的諷刺,朋友的變換確實讓我們體會到世態炎涼,人情冷暖。但楊鳳樓是一個讓人信任的人,他不會和你過分地套近乎,他一直在你可以接受的地方微笑地看著你,他是屬於君子之交淡如水的那種,你永遠不用提防他會在背後踹你一腳,或是悄悄使絆子。交朋友,就選擇楊鳳樓這種類型吧!
楊鳳樓,既然燈紅酒綠與你無緣,那麼,就在“白雲山莊”過你喜歡的日子吧!在淅淅瀝瀝的雨季,打著雨傘站在村口欣賞那遠近全是白茫茫的雨景,讀書累了看一下自己養的幾盆幽幽的蘭花,偶有所得付諸文字,寫一首飄逸空靈的詩歌。我們都會很羨慕你,隻是,我們無法擺脫自己的生存狀況,達不到你的那種境界而已。
與複旦擦肩而過
盡管時間已經過去十多年了,但留在生命中的某些痕跡卻是無法消除的。就像年輪,時間越長越清晰。
1992年的冬天有幸到上海複旦大學開一個創作筆會。一路車船勞頓到達目的地時,已是晚上六點多鍾,天空淅淅瀝瀝飄著冷雨。從下了車找朋友,斜穿上海最繁華的地段,到最後站在複旦校門口,已經四五個小時過去了。沿途撲麵而來的高樓大廈和五顏六色的人流車流,讓人目不暇接,魯迅公園、上海外語學院這些慕名的地方,隔著車窗匆匆閃過,我的心裏既激動又遺憾。
天上落著雨,我和陪著我的愛人和朋友,還有河南濟源一個作家,站在複旦大學的傳達室裏。大門外豎著一塊紅牌子,說是會議挪了地方,改在上海體育學院。來接我們的是一個中年司機,抱歉地說正好全國煤炭會議在上海召開,大小酒店全部爆滿,複旦大學招待所也不例外,筆會改在上海體育學院。就這樣,在冬季蒼茫的夜色中,我們甚至沒來得及多看一眼複旦校園那黑沉沉的樹林,幾個人便又坐車轉入上海體育學院。十幾年後,現在隻記得傳達室門衛那張模糊的臉,還有校門上方“複旦大學”四個漂亮的似乎是淺色的草體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