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其他名家散文鑒賞(11)(3 / 3)

文章開頭,便使用其開闔之筆。"凡民有血氣之性,則翹然而思有以上人。"這是合寫,也是總論。"思有以上人"之心,乃源於"血氣之性",原無可議,問題在於:如何"上人"?"世人之恒情",在"惡卑而就高,惡貧而覬富,惡寂寂而思赫赫之名"。而"君子人"者,"率常終身幽默,暗然退藏"。這是分論,也就是對寫。這裏攤開了兩條截然不同的人生道路。在見地上,有遠近之分;在氣量上,有大小之分;在認識程度上,有深淺之分;而在品格上,則有高卑之分。故作者於"君子人者"之所選擇,謂為"誠見乎其大,而知眾人所爭者之不足深較也。"並非與人異其"血氣之性"。

晦與顯,也就是寂寂與赫赫,與其相聯的卑與高、貧與富,正是兩個對立的極端。作者抓住這兩端,來發抒議論,愛惡之情即寓於其中。

"蓋《論語》載,齊景公有馬千駟,曾不得與首陽餓莩挈論短長矣。"這就揭開了論題的核心!齊景公與首陽餓莩,代表站立在兩個極端的人物。就其生前擁有的政治權利和物質財富來看,確是相去萬萬;就其身後的聲名與影響來看,亦相去萬萬,正如戰國齊處士顏觸所謂"宣王之頭,曾不若死士之壟。"真正的人生價值在哪裏?作者進而"即其說推之","自秦漢以來,迄於今日",時間是很長的;"達官貴人,何可勝數",人數是很多的。或"高據勢要,雍容進止";或以"功業、文學獵取浮名","自以為材智加入萬萬",而"及夫身沒觀之",乃"與當日之廝役賤卒、汙行賈豎,營營而生,草草而死者",均"無以異也"。權勢地位不足貴,功業文學不足貴,那麼,足貴者何在?在品格。縱觀往古,推論現實,作者筆鋒轉到"今日之處高位而獲浮名者",說他們"自謂辭晦而居顯,泰然自處於高明。曾不知其與眼前之廝役賤卒、汙行賈豎之營營者,行將同歸於澌盡",且"毫毛無以少異"。這是符合實際的。因為那些"處高位而獲浮名者",卻仍滿足於眼前的享受而絲毫不知愧悔,所以作者說:"豈不哀哉!"文章議論宏大,宣揚的盡管是封建士大夫的人生觀,但字裏行間,對當時之處高位而獲浮名者,不無譏刺、鞭撻。

走筆至此,才敘及劉蓉及其請記的事。劉蓉,作者說他"湛默而嚴恭,好道而寡欲"。意謂他和秦漢以來的"達官貴人",與以"功業、文學獵取浮名者",與"今日之處高位而獲浮名者",明顯不同。

作者又就作記的目的,也就是立言之旨,發了一段議論。他首先提到:"昔周之束世",隱約地指出了他自己所處時代的特點,然後說:"莊生閔(憫)天下之士湛於勢利,汨於毀譽,故為書戒人以暗默自藏",而於"董梧、宜僚、壺子之倫",則"三致意焉"。這個"閔"字,與上文"豈不哀哉"一語相呼應。可見他隱然以莊生自喻。作者還借揚雄的話,點明了"湛於勢利,汨於毀譽"的後果。作者又緊承莊生之書與揚雄之言把他的議論推進到另一個階段。就文論文,可說波瀾頗為壯闊。"君子之道,自得於中,而外無所求。"不但能自外乎富貴與名譽,而且"饑凍不足於事畜而無怨;舉世不見知而無悶。"這應是勉勵劉蓉進一步力求達到的目標。

曾國藩為文主張駢散結合,不但講求義理、氣勢,而且講求音調。此文許多關要處都使用排偶句,但又非嚴格的駢儷語。語言上有參差錯落、高古諧暢之美,這是本文的一個特色,可以借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