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花宴,雖有一個“宴”字,卻與吃食沾不上半分的聯係,能收到邀請的多半是家世清白的貴公子和小姐,以及像她這般“很好說話”的一些江湖中人,也略知些文采,才不顯得壞了此處的格調。
說白了,就是吟詩作賦,論論文興,再者,若是郎有情妾有意,在荷花宴上相識相知,同樣不少。
荷池的中央,有一座賞蓮亭,四個亭角向上翹起,猶如展翅欲飛的飛禽,別有一番別致的風味。涼風習習,荷香陣陣中賞蓮聽雨,好不快活。那佳人的衣香鬢影,難道不也是助興的好菜?
獨孤木落聽著王柳玠喋喋不休的介紹,眼角抽了抽,她算是聽明白了,敢情這就是古代傳說中的“相!親!會!”啊!三觀盡毀……當即對王柳玠怒目而視:
“你當時為什麼不告訴我這些?!”
小丫頭一臉“猥瑣”的笑意,大眼睛中滿是促狹的神情,道:
“我是為閣主著想!想……閣主什麼時候可以把閣主夫人帶回來……”
這嬌羞的語氣!
獨孤幕落一陣惡寒,嫌棄地盯著她,道:
“沒想到你在惡心人上也這麼有天賦?!還有,''閣主夫人''是什麼鬼!”
王柳玠一跺腳微微嗔怒:
“閣主!開開玩笑嘛!”
“……”她白了一眼,頭也不回地踏入賞蓮亭。
亭內原本也是說笑一片,在一聲腳步聲後,下意識地望向來人。
那白衣女子輕紗蒙麵,一襲雪色長裙在背後豔麗花海的映襯下,格外醒目,猶如一朵冰蓮在風中搖曳,素肌雪膚,瑩瑩冷傲若九重天闕下的細瓷清雲,薄如綢綾,身形也輕飄飄的,仿佛如履薄冰,下一秒便凋零在最好的年華光景中。
除去黑發黑眸,全身都除在煙裏霧裏,隻顯那妖異幽深的瞳孔,更顯得驚心動魄,似修羅場上無處遁形的黑霧,卻有些與它不相像的,便是沒有殺氣,空餘一潭不容人探入的幽冥深泉,睛黑無邊,詭異瘮人。
這妖異的黑眸隻持續了一刻,便悉數散去,恢複了往日的平靜無波。
再一眼,目光掃過去,觸到的人都失了呼吸,那無聲卻勝有聲的眸子,驚豔了在場所有人的視線。
無聲。
不知是誰,問出了所有人的心聲:
“請教姑娘芳名?”
女子眸子一動,微風吹來,衣裙翩飛,更勝臨凡仙子,秀美絕俗。她清冷的聲線若珠玉落地:
“在下雪空閣主,獨孤木落。”
獨孤木落!原來是她。
在場諸人心中皆是了然,雪空閣閣主獨孤木落,極少出現在眾人的視野中,更不用提此類吟詩宴會,怪不得覺著麵生異常。而那一身出塵的素清氣質,倒真是剛剛合了她“雪觀音”的雅號,雪似的優雅,雪似的清冷,隻是,這女子的膚色,也太過蒼白了吧,甚至比身上的衣物還要白上幾分,有病態的顏色,倒不像是天生的,好像服了什麼藥物。
沉默了一刻後,眾人又極其默契地各自談論起來。賞蓮亭挺大,她隨意地迎風而立,在哪兒就是哪兒的風景,背影蕭條。
見她不僅生得美豔,且剛過雙十年紀,雲英未嫁,不少男子都極其熱情地跑來搭訕,獨孤木落隻得淺笑著一一婉拒,心中其實非常想把拉她入坑的王柳玠找來大罵一頓,可惜,小丫頭早就熟絡地自己跑去玩了。
頭痛地應付完一撥又一撥人,也讓失了幾分賞蓮的興致,剛合上雙目微微養神,忽然聽見一聲低淺的介紹:
“這位是醉湖樓的舞伎春櫻姑娘,慕''天下第一名伶''之名而來。”
春櫻?這天下除了瑾染那女人,難不成還有第二個春櫻?
她轉頭望去,正好看見那水青色長裙的女人,帶著一臉欠扁的純淨笑容,款款向她走來,頭又痛了。靠!她不是待會兒還要獻舞嗎?怎麼這麼閑?壓低聲音問了她一句:
“春櫻姑娘好興致啊!”
瑾染本是微藍眸子,如今改成了黑色,無比純潔地對她道:
“啊呀,小女子慕名而來,也算是心願了卻一樁。那閣主呢?荷花宴上見到您,真是稀客,稀客啊。”
“呃——”獨孤木落又被她狠狠地噎了一下,這死女人,牙尖嘴利的,荷花宴是什麼?相親會!她別的雅會不去,偏偏來這荷花宴,不就明顯地說她耐不住閨中寂寞,來相親的嘛?!她很想回頭再噎她一句,但是人家說得辣麼純潔:“慕天下第一名伶之名而來,”而春櫻恰好也是一舞伎,雖說她知道這貨其實就是瑾染,那旁人可不信啊,再緊抓著不放,倒顯得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