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從輕紗般的薄簾外,絲絲縷縷地滲了進來,暗影浮動仿佛碎金。
光影遊走,透過鳳尾煙絲軟帳,綽綽約約地布在床中人微眯的雙眸上,卷翹睫毛如蝶翼輕顫,麵色愈發蒼白。
獨孤木落懶懶地撐著手臂,極度不情願地將惺忪的睡眼睜開一小條縫兒,又閉眼,翻身,一個打滾接一個打滾慢悠悠地靠到床邊。
然後,伸腳,順著床沿一點點地觸到地,將上身撐直,墨發一陣搖晃,眼眸卻還是閉著的。
她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拖著細碎的腳步,全程“瞎子”似地拉緊了簾子,倒頭,接著睡覺。
不久,青木蔥蘢的雪空閣深處,猛地爆出一陣女子的嬌嗔:
“閣主還想賴到什麼時候!”
“就一會兒……”
白衣女子半夢半醒地扯著剛拉開的簾子,意圖重新拉攏。
“不行!”
語氣端是無比堅決,一旁的黃衣少女死死地守著自己的陣地。見她毫無反應,兩條細細的柳眉一蹙,道:
“閣主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嗎?”
白衣女子迷迷糊糊地砸過去一句:
“你打擾我睡覺的日子!”
王柳玠一聽心裏那個著急,當即聲音高了八度:
“今天是荷花宴!”
剛說完生怕又不管用,便補充了一句:
“閣主答應要去的!”
白衣麗人爭奪了一回總算把簾子重新拉上,立馬倒頭栽床,隨意地打發道:
“荷花宴啊……那就不去了!”
安靜了好一會兒,而後……
“什麼?荷花宴?!”
獨孤木落渾渾噩噩第坐上馬車,還是一臉未醒的樣子,扶著她的小丫頭見了,恨鐵不成鋼地用力咬咬牙,道:
“閣主~閣主~閣主~閣主~”
聲音幽幽調子顫顫,聽得她一身雞皮疙瘩掉滿地,嫌惡地捂住她的嘴,不滿地道:
“叫魂啊!跟鬼一樣!”
王柳玠氣呼呼地轉過頭,嘟嘴:
“也隻有鬼才能把閣主叫起床呢!”
獨孤木落嘴角抽了抽,心想這丫頭也是越來越滑頭了,什麼時候扔去給寒露調教調教,否則啊,自己這個不善辭令的主子,遲早要被她給噎死。
她揉揉太陽穴,腦子裏還是有些暈乎乎的,這具身體太差了,就熬了幾夜便虛弱如此,她以後還得指望著幫她多接點殺手的活開開路子,現在看來,沒被發現就已經是福大命大,多接點?還真是天方夜譚。
一想想頭又痛起來了,楚榕月那個渾蛋,連最後一次角逐的具體時間也不告訴她就風一樣地飄走了。什麼叫“沒事,我會帶你去的”?帶去個頭!
第二次角逐她贏得輕功,已經出盡了風頭,她知道一定會有不少人暗中打探萬浮生的消息。她唇角笑意化開,卻噙一抹冷意,那些人,注定無功而返。也是,誰能解釋她這一個活在異世的幽魂呢?
王柳玠見她有些冷然的神色,擔憂地問道:
“閣主,怎麼了?”
她靜靜地回過頭,冰清眉眼間溫婉切切,眸影淡淡,淺笑道:
“無妨。”
小丫頭嘟了嘟嘴,明顯對這個兩字的簡單回答不甚滿意,剛打算開口辯回,忽然竟是一陣大力傳來,馬車狠狠地晃了一下!
王柳玠不受控製地前傾,“咚——”地一聲撞上鼻子,獨孤木落也是一驚,憑借本能堪堪穩住自己的身體,點漆般的眸底略顯不耐。
她剛想開口問問這突然停下的馬車,就聽見一聲嬌豔的請求從正前方傳來,媚氣入骨道:
“這位大哥,奴家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的,能否借您的光搭奴家一程?”
趕車的車夫蹙眉,那女子一襲錦色長裙,盈盈而立,皎若明月般的臉上,滿是怯怯的詢問之色。馬車裏的正主兒還沒發話,他怎好自作主張?
王柳玠同樣一個白眼翻過去,呐呐地對身側閉目的白衣女子道:
“什麼人呐,隨便攔下一輛馬車就說要搭,真是莫名其妙!”
她跺跺腳,一臉不耐地對獨孤木落道:
“閣主,要不,我讓老梁趕她走?”
見車內久久沒有回應,女子也不惱,隻是依舊一副純淨無害的笑容,明媚如春。老梁等了一陣,便以為是閣主心有怒氣,甩兩下手正要麻利兒地趕人。
倏忽,女子清冷的聲音,徐徐從車內傳來,一字一句都飽含冰棱:
“讓她上來。”
老梁麵露不願,但還是向那女子輕輕點頭道:
“姑娘,請吧。”
女子也不加推辭,探手優雅地踏上馬車,一截白玉似的肌膚從滑落的冰蠶絲袖中露出,粉嫩可人,一如她麵上空靈若仙的笑容,撩人心弦。
獨孤木落聽到細碎的步伐,抬頭,正看見她披一肩的碎金陽光,款款注視她墨黑詭異的深眸,微藍的瞳孔裏情意淡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