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我們熱衷談論的是社會的革命、思想的革命、文化的革命、技術的革命,而現在,“學習的革命”成了人類“通向21世紀的個人護照”。革命內容的變化,既反映了生活重心的階段性轉移,也意味著民眾生存所麵臨的巨大壓力:無論如何,一次又一次,而且周期變短的革命,不斷改變著人們的生存方式和對世界的態度,人類生活的目的性是越來越強,越來越需要新的知識、理性和能力了。
但是這場“利用目前技術和通訊領域的急劇變化而發動的溫和的、富有建設性的學習革命”,是在冷戰結束後的全球化經濟文化背景下發生的。《學習的革命》提出了不少人們忙亂應對身邊生活時儼然未察的事實。譬如,光纖技術的短時間突飛猛進,把人類迅速從工業時代帶入到通訊時代。“明天,你可以將今天書桌上的東西和昨天堆滿房間的東西戴在手腕上。”作者預測:“到2000年,隻有不到2%的美國人將在農場工作,10%的人將在製造業工作。”
這樣,人的競爭將更為激烈,於是“學習的革命”便成為我們當代生活的迫切課題:就像我們隻懂得一國語言,將麵臨“現代聾啞人”的危險一樣,倘若我們在沒有經濟、文化邊界的生活中,不會使用電腦等通訊工具在互聯網絡上作業,就很可能成為下一撥的“下崗者”。然而,這遠遠不隻是掌握新的溝通語言和工具的問題,“學習的革命”與“技術的革命”不同之處在於:以技術進步為標誌的工業革命把人變成了“齒輪”和“螺絲釘”,而“通訊的時代”卻把更多的人變成了“閑人”。這樣,人類生活一方麵當然繼續麵臨“適者生存”、“優勝劣汰”的問題,競爭將變得更為殘酷;但另一方麵,人們又有更多的“剩餘”生活需要自我麵對。那麼,學習就不僅僅是迫於時代壓力的需要,而且是一種生命本身的內在需求;不僅僅是被動地適應這個時代,而是要主動地理解、把握、反思、塑造新的時代。馮至20世紀40年代有一首詩寫得好:“像座新的島嶼呈在天邊/我們的身邊有多少事物/向我們要求新的發現/不要覺得一切都已熟悉/到死撫摸自己的發膚/生了疑問,這是誰的身體?”
1998年1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