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追殺(1 / 2)

正是八月天氣,雖然酷暑已過,但秋老虎橫行,烈日的餘威仍在炙烤趕路的行人。

官道上,兩匹健馬正自南而來,馬上乘客是一個壯漢和一個小孩兒。在如此酷熱難當的時候趕路,人和馬,都悶得透不過氣來,二人身上的衣衫已被汗水打濕,汗珠滾滾而落,打在幹燥的地上,登時化為了蒸汽。

左邊一匹黃鬃馬上的漢子,約莫三十幾歲年紀,身穿淡藍衣衫,滿麵虯髯,馬鞍旁懸著口黑鱉皮鞘的紫金刀,舉手投足之間甚是豪邁;右邊一匹棗紅馬上坐著一個孩童,看模樣不足十一二歲,身穿白色薄衫,背上負兩柄短劍,頭頂用紅絲結著兩根豎立的小辮,每根小辮兒上各係一顆明珠,淡淡發出微光,這小孩兒卻是眉目如畫,形相俊雅。

那虯髯漢子心中默想:“今日已是八月初五,到八月十五中秋節,還有十日,須得道上絲毫沒有耽擱,方能趕回白雲山莊。”不免心中急躁,手中馬鞭揮出,刷刷幾下,輕輕抽在在兩匹馬屁股上,兩匹馬吃痛,飛奔數步,但轉眼間又慢了下來。

坐在棗紅馬上的小孩兒忽然叫道:“爹爹,莫要催促馬兒了,它倆負著我二人,天氣這樣炎熱,它們也累得緊。”那虯髯漢子轉頭瞧去,見兒子黑漆般的大眼珠帶著乞求的神色,忽然想起亡妻死前,也是這樣望著自己,心中登時一軟,心想兒子如他娘,心地也是這般純善,罷了罷了,我們爺兒倆就這樣慢慢走吧,便也不再催促坐騎,任由那兩匹馬緩緩而行。

這個虯髯漢子是遼東白雲山莊的莊主,姓邵,單名一個“望”字,還未到四十歲便繼承了祖上的產業,經營著遼東最大的藥材生意。邵望年輕時喜好在江湖上雲遊,四處行俠仗義,直到遇見妻子,這才安頓下來,不料妻子卻在生兒子之時,難產而死,這些年來父子二人雖衣食不愁,但始終形影相吊。他此次下江南,是押送一批藥材到姑蘇陸家,按理來說,這批貨本不需他親自押送,隻因遼東地處偏遠,邵望怕兒子久居遼東,不知這世界之大,變成井底之蛙,是以趁著這次生意,特意帶上十一歲的兒子邵飛,到中原武林走親訪友,開闊眼界。

天氣未及晌午,一輪紅日當天,沒半分雲彩,一陣風吹過,隻是熱浪襲來,全沒半分涼氣。邵望父子的衣衫早已被汗水打濕了,又被曬幹,甚是難受。又走了一陣路,邵望隱隱望見前方就是德縣縣城,估摸再有幾炷香的時辰,便能去城中尋一家大客棧。邵望心想,暫且去打尖住店,白天睡上一覺,晚上再趕路。

過不多時,邵望父子進了縣城,一條長街上人群熙來攘往,十分熱鬧。邵望尋了一家大客棧,招呼客人的小二見邵望父子衣衫華貴,早已招呼著將馬牽去飲水喂料,邵望牽著兒子小手走入大堂。這時正是午時,大堂內人聲鼎沸,隻見中間桌上都坐滿了人,上菜的小二正忙得焦頭爛額。二人便在屋角裏一張小桌旁坐下,店小二忙著給幾張大桌的客人張羅飯菜,沒空來理會二人,邵望父子也不著急,自己倒了茶慢慢飲啜。

邵望剛喝了半杯茶,忽聽得門外有人喊道:“小二,有什麼吃的,快快端上來,咱們吃好了卻要趕路。”邵望循聲望去,隻見門口進來三個人,不禁一怔,隻見一對夫妻帶著一個少年在門口旁的木桌坐下。那漢子身材很高,卻是又黑又瘦,操著山東口音,奇怪的是,這三人都是孝服裝扮,看模樣是去奔喪的一家三口。

邵望做了藥材生意後,很少過問江湖之事,但一直把自己當做江湖中人。江湖上的漢子,過的是在刀口上舐血的日子,於這吉祥兆頭,忌諱最多。邵望在歸家途中,遇見這披麻戴孝的奔喪之人,心中甚是不快,當下轉過頭,默不作聲,隻是暗自心煩。

那邵飛雖然年紀不大,卻頗能察言觀色,看出父親臉上不悅,還以為父親見那店小二不來招呼,父親惱火了,正要去尋那小二安排飯食,隻聽得門外馬嘶人喧,一抬頭,卻看見門口湧進七八人來,幾人中有男有女,有僧有俗,有人腰懸長劍,有人斜佩革囊,目中神光,都極凶狠,顯見俱都是武林中人。

邵望也早已聽見喧鬧,轉頭觀瞧,心中卻在急劇思索:這幾人同時來到這裏,是為我而來麼?自從執掌白雲山莊,做了十來年生意後,邵望已不像年輕時容易衝動,未勝算,先慮敗,凡事先按對自己最不利的情況考慮,當即將兒子拉到身後,緩緩解下腰中佩刀,右手按住刀柄。

這群人中,帶頭的是個道人,他的眼光逐一向大堂內眾人臉上掃去,他一個一個的看去,突然之間,兩道鋒銳如刀的目光停在一個人身上,這人又高又瘦,即便坐著也比常人高出一截,那道人見他一家三口披麻戴孝,冷笑一聲,大手一揮,一行七人已將他們團團圍住。那道人從懷中取出一對鋼鈸,手腕一抖,鋼鈸發出“咣咣咣”的三聲,那聲音尖銳刺耳,登時蓋過堂內嘈雜之聲,大堂內瞬間安靜了下來,幾十個食客個個停箸不食,眼睜睜瞧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