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好說,如果下次你想打羽毛球,盡管找我。”
“好的。”他點點頭。
車裏又有些冷場,我趕忙笑著打岔:“原來我還在想,找機會要和你合個影,留在那裏,將來你要是成了中國首富什麼的,我就把它洗大點掛在辦公室的牆上。”
他回頭望了望我,突然轉移了話題:“你經常出差嗎?”
“不算經常,不過有兩個顧問單位在外地有分公司,所以有時候也要去處理一些事情。”
“坐飛機還是坐火車?”
“主要是坐飛機,火車太浪費時間。”
“坐頭等吧?”
“哪有你那麼好的命,有商務艙坐就不錯了,隻坐過一次頭等艙,那是因為事情緊急,商務艙的票都賣完了。”
他沒有再接話,專心地開著車,我也就乖乖地閉了嘴。我時時注意不讓自己成為聒噪的女人。
一會兒,車在國稅局的門口停了下來,我一邊很留心地拿好自己的每樣東西,一邊說:“那個案卷,你看你什麼時候方便,我再去拿?”
“我會盡快送給你。”他回答。
“那就先再見啦。”我打開車門,準備下車。
“鄒雨,”他第一次直接喊我的名字,我一轉頭,他正看著我,說:“那次你坐頭等艙,就坐在我的旁邊,候機的時候,我也看見了你。”
“真的?”我很驚訝,已經著地的腳又縮回到車上。“我怎麼沒有印象?”
“你當時好像心情不好.”
他這一說,我突然回想起來,那天上午,我剛跟左輝去辦了離婚手續,走出民政局大門,就接到顧問單位電話,要我趕往北京,參加一個仲裁質證會。去北京的路上我一直精神恍惚,情緒低落,乘出租車都報錯了地址。
見我沒回答,他幹脆轉過身,側坐在座椅上朝向我,一手抵著椅背,一手扶著方向盤,繼續說:“我從沒見過一個女人,可以那樣旁若無人地流眼淚,你知道吧?那天我們整個頭等艙裏的人,都陪著你帶著悲傷的心情進首都,特別是我,坐在你的旁邊,空姐都用異樣的眼光看著我,以為我和你之間有什麼關係。而且,那天我不停地向你遞紙巾,你不停地對我說謝謝,你完全不記得了嗎?”
聽他這麼形容,回想起當時的情形,我很不好意思地搖搖頭。
“可以告訴我那天是什麼事嗎?對不起,我一直很好奇。”
我深吸一口氣,回答說:“那天上午我剛辦了離婚手續。從左輝向我提出分手,到我們辦離婚,前後隻有一個星期,我還是有些接受不了。”
他點了點頭,沒有說話,沒有像其它朋友一樣,繼續追問我細節,這讓我有些欣慰。
天空中突然開始飄起小雨,落在車玻璃上,星星點點,折射出路燈的光芒。
他回轉身坐正,摸出煙盒,點著了一根煙,深深地吸了一口。車廂裏頓時彌漫著香煙濃鬱的氣味。“那天,我跟在你身後離開機場,看到你站在那麼多等出租的人中間,恍恍惚惚的樣子,我真的有一種衝動,很想讓你上我的車,送你一程。但我知道,兩個素不相識的人,這畢竟太唐突了。可是你給我的印象太深刻,以至於之後很久,我隻要坐飛機去北京,就會下意識地找找你。”
我有點發懵,他為什麼對我說這些?
“讓你的妹妹出了那樣的事,我心裏總是有些歉疚,但是當我在醫院見到你的時候,我真的有點高興,因為我看到你活得很好很努力。不過我沒想到,你居然對我完全沒有印象。”
他接連著深吸了幾口煙,然後用力把煙摁滅在煙灰缸:“其實我不是一個好領導,也是一個很孤僻的人,我很少與下屬或無關的人接觸,但是很奇怪,我居然會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與你見這麼多次的麵?”他沉默了一下,突然向我伸出手:“以後,這樣的機會恐怕不太多了。總之,希望你生活越來越好。”
我完全糊塗了,機械地與他握了握手,說:“謝謝。”
我拎著東西下了車,一回頭,他正看著我。我朝他揮了揮手,他轉過頭,一踩油門,車子肆無忌憚地越過雙黃線,調頭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