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延著叢林掩映的坎坷山道,緩緩而行。沿路的荊棘劃破了她們的衣衫、皮膚,可是她們誰都在暗自隱忍,默不作聲。
也不知究竟是走了多久,天上無月,四下裏已是一團漆黑,她們微微的呼喘聲也隱在秋蟲唧唧的唱和聲中幾不可聞。朦朦朧朧間隻可見彼此的影子。
山深林密,長草叢生,夜風呼嘯,慕容蘭畢竟年幼,心中不免有些害怕。出聲道:“姐姐,黑暗中若有蜈蚣毒蛇來襲,防不勝防,我們先在樹上休息一晚,天明時分再趕路,你看如何?”
李千雖然閱曆頗豐,卻也不過是個才十六出頭的女子。而女子,總是天生怕黑的。
不待李千出聲回複,慕容蘭便忽然問道:“你聽,這是什麼聲音。”
李千凝神細聽,果然隱隱的聽到遠遠竟傳來一陣嗡嗡之聲。不禁駭然變色,驚呼道:“是蜜蜂,大群的蜜蜂!”
“蜜蜂?”慕容蘭既震驚又難以置信,心道:蜜蜂喜光,不是晚間歸巢不動嗎?此地既無花香也無蜂蜜啊?
卻聽嗡嗡之聲愈響,在寂靜的山林中尤有震耳欲聾之勢。
李千此時已是麵如死灰,喃喃道:“不,不是蜜蜂,蜜蜂沒有如此巨大的聲響,天呐,是野毒蜂。”
野毒蜂難道就是馬蜂?蜇人時排出的毒液利害,可以致人畜死亡?慕容蘭不覺麵色異常凝重,暗自思量應對之法。然而成群的毒蜂不待她思考已從四麵八方湧近。
就在慕容蘭目瞪口呆,不知所措之際,李千已緊緊地抓住她的手臂,將她抱在懷裏,順勢而倒、趴在地下。扯下披肩的衣襟護著她的頭臉,動作一氣嗬成。
“不——”
李千截住慕容蘭還未出口的話,嗬斥道:“別動,屏住呼吸,這是不能打、不能跑的。”
這個時代的人,並不知道被打死的蜂體會釋放出一種化學氣味,會引來其他馬蜂的襲擊;不知道馬蜂對氣流非常敏感,人若逃跑會產生氣流,刺激馬蜂,蜂群就會順著氣流蜂擁而上;也不知蜂類的領地意識極強,蜇人多是為了保衛自己。
李千如此作為,正是曆代人生活經驗的結晶。慕容蘭雖然聰慧,讀過很多的書,卻仍然缺乏經驗、不懂生存。所以,生活中的人啊,且不要因為自己學富五車、獨領風騷,就自認高人一等;更不要因為點墨不通、身無一技就得過且過。
可愛的人又何須因舍本求末而妄自菲薄呢?
會生活本身,就是最大的本事。
再說慕容蘭被她這突如其來的氣勢怔住,竟駁不出一句話來。黑暗中被李千護在身下瞧不清情形,再加上她的雙眼被遮擋,隻聽得嗡嗡之聲不絕於耳,這聲音約莫過了半柱香時間才漸漸散去。
“總算是走了,我們得離開這裏。”李千微弱的聲音傳來,慕容蘭仍不知覺,這姑娘這次確實是被嚇傻了,卻也算是有了正常孩子該有的反應。她怕的,極怕,這些成群結隊的小東西讓她忽然想起,被蟻群吞噬得屍骨無存的人。
久久沒得到回應的李千急忙伸手去探慕容蘭的鼻息。
“我還沒死。”慕容蘭幽幽的聲音出傳來。
李千不禁心有餘悸的一笑,手指卻觸到她滿頭的冷汗,連忙輕聲安慰道:“妹妹,別怕別怕,都飛走了,沒事了。此地不宜久留,我們也得趕快離開。”
慕容蘭立即起身抱著李千就迅速朝著前側的山林疾馳而去,幾次起落之後,體力便略有不支,又聽悶哼一聲。
停步朝李千問道:“你是被馬蜂蟄了嗎?還是傷到了哪裏?要緊嗎?”
李千見慕容蘭的情緒如此激動,內心欣慰不已,強忍著全身的劇烈疼痛,顧自笑了笑,不以為意的道:“我沒事,隻是有些累了,我們先好好休息一會,等天亮時再尋機離開。”
“恩,好的,姐姐,那些馬蜂怕什麼啊?”慕容蘭見這裏的野蜂夜間出入,和她在現代所了解的知識大有不同,不知其它習性是否更改,是以出聲問道。
李千猜她口中的馬蜂必定是說剛才的那群野毒蜂,答道:“我也不是很清楚,聽說是極怕煙熏的。”聲音卻愈加微弱。
“煙熏?煙?熏?火——”慕容蘭這才興奮不已的想起她靴中的匕首來。
話說這火和匕首又能有什麼聯係呢?
原來她的匕首是靜王爹爹為她五歲生辰特意而製,最妙在手柄處中空,可暗藏銀票、信件、劇毒等物。慕容蘭那時正好奇古代的火折子,自己動手做了一個,暗藏於內。平日裏不管是照明還是生火,她從來都不需要用到,一時間竟然給忘了。
“火,姐姐,你看……”話未說完,隻見慕容蘭激動的臉色瞬間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