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景依稀似去年(2 / 3)

好咖啡的香氣會充盈一室,好茶亦然。我嗅著一屋子的茗香,背著第二天排演的台詞。

天是紫色的,湛紫湛紫,落寞的餘暉被樹影打散,溶成一圈圈油墨,凝固。影子也是湛紫色,斑駁暗淡,像是一卷憂鬱的安詳的畫幅,被氤氳鋪展開來。

瞳仁亦如無數水晶落進湖泊,然後凝固成一滴眼淚,升騰過後,歸往天際。

普羅旺斯,紫的是空氣,紫的是陽光。藍慕言回來的時候,我已經喝完咖啡,正用吹風機吹幹頭發。

他冷不防從後麵抱住我,我一個踉蹌,吹風機落在地毯上。

“不是不回來了麼?”我順勢靠在他身上,煩亂心緒瞬間平複,“你看,我都沒有煮飯。”

“不喜歡就不要煮。”他握住我的手,喃喃道,“多漂亮的手指,這雙手,隻配用來彈琴。”

他手心是溫熱的,貼合在我冰冷的掌心間,暖流順著血液遊遍我的身體。聽說,被疼愛的人才有溫熱的手心。藍慕言身邊從來都不缺愛慕他的人,他們把溫暖給了他,他又悉數分與我。

窗外還淅淅瀝瀝下著雨,他身上有淡淡的酒味兒,雨水打濕了他的西裝,濕濕黏黏。

吹風機仍呼呼作響,我從他懷裏掙脫出來,撿起吹風機繼續吹頭發:“你喝酒了?”

“今天談成一筆地產生意,難免喝了幾杯。”

“沒有吃飯?”我關掉吹風機,斜睨著他問道。

藍慕言久經商場,應酬不可避免,酒桌上飲酒無度。從我認識他的那天起,他就已經被胃疼折磨了多年。發作的時候,汗如雨下,未免不讓人心疼。我想了好多辦法,也沒能讓他免受病痛。後來,漸漸的,他也就不再飲酒。

“簽完合約就推了所有應酬忙著趕回來,還真怕你不煮飯給自己吃。沒想到外麵下雨,幸好開車回來,身上隻濕了一點。”

“你先洗澡去,我給你煮飯。”

轉身離開,心裏說不出的難過。他如此,竟然是為了我。

“淩雪,”他叫住我,“其實,也沒有什麼了不起的應酬,不過是這幾個人吵著讓我帶他們出去轉轉。本來推給victor,這下可好,誰也去不成,改明兒還得麻煩我。”

我點了點頭,回過身吻了吻他,笑道:“知道了,快點去洗個澡,吹幹頭發再出來。”

不在乎,我真的一點也不在乎?這一次,我動搖了,原以為可以灑脫的放手,到現在,卻不得不承認,有的東西一旦握在手裏,就想緊緊抓住。哪怕,這不是幸福,隻是幸福的錯覺。

窗外行人不絕,情人三三兩兩走過,共擎一傘,別是一番滋味。十丈紅塵,隔著一層厚厚的玻璃窗,也是另一個世界,脈脈依依,也與我無關。

irloin牛排煎到七分熟的時候,藍慕言從臥室走出來。他擠到廚房,倚在門邊笑著看我一舉一動,我猛然一回頭,見那笑容,那笑容,當真好看的緊。

“這幾天沒事,淩雪,我帶你去alzburg轉一轉?”

“要是忙就等到閑下來再說,”我心裏想的,還是遠在匈牙利的那個叫夜影言的男人。

想他,這一次,無關愛情或者仇恨。

見他不說話,我繼續道:“這裏的天氣真好,我想開一間小店。每天坐在店裏看人來人往,揣測他們的故事,我隻賣自己喜歡的那幾樣東西,朝九晚五,過平凡的生活。”

閑看潮起潮落,坐觀雲卷雲舒。

“你打算賣什麼?”他湊近我,不懷好意的笑,“我要是沒記錯,”吞吐間,頸窩處熱氣襲來,“你說過……”

“哪有,”我放慢手裏的事情,“那是淩菡說的。”

淩菡說的,哪天我開了店,旁的一概不賣,隻倚門賣笑,一笑千金,這才配得上我高級流氓的本質。

“不管誰說的,”他的手開始不安分起來,一隻手探進衣服裏麵,順著我的腰線向上流連,另一隻順時關掉爐灶,“倚門賣笑,一笑千金?淩雪,”他手心很燙,又熱又軟,吻在我頭發上,“除了我,誰還敢買你一笑?除了我,沒有人可以愛你。”

“藍慕言……這裏是……廚房。”

“淩雪,這裏隻屬於我們。”

白晝在冬天是短暫的,白駒過隙間,就從指縫溜走。五點剛過,暮色就沉了下來。藍慕言起身穿好衣衫,坐在躺椅上吸煙。我有些餓,想起irloin還冷置在廚房裏,也索性起身。藍慕言拉住我,略用力,將我拉到他身旁坐下。

“晚上別煮飯了,我帶你出去。”

“去哪兒?”

“見一個人。”

雨停了,夜涼如水,水如天。

演繹過無數再見的場麵,唯獨漏了這一個——新歡舊愛,麵麵相覷。

三十年釀成的醇厚酒香,真正的陳酒,酒體通透,單寧柔和,軟木塞連帶著濃鬱的葡萄莊園的味道,沁人心扉。

藍慕言淡定如常,他端起杯子,自顧自品了起來。隻剩下我跟夜影言,不知如何是好。他樣子沒變,仍然玩世不恭,可卻驚不起我心裏的一點漣漪和悸動。我怕,真的怕……

“怎麼,淩雪你不認得他了麼?”藍慕言微笑道,“你們大概有多長時間沒有見過了?我記得沒錯,不多不少,剛好五年才對。”

“你什麼意思?”我一顆心提到嗓子,生怕他會說出些什麼。

“沒什麼,”藍慕言握住我的手,“今天上午談生意的時候認識了夜先生,他對我說自己有一位五年未見的朋友。”

“然後呢?”我嗔怪他,到底鬆了一口氣,“然後你就好奇八卦,問人家了是不是?今天是碰巧,他要找的人就是我。要不然,你是不是得費勁渾身解數,掘地三尺也要替人找?沒準又是一段佳偶天成。”

“淩雪,你怎麼還是老樣子?”夜影言笑得有點兒尷尬,“一點兒都沒變。”

我看了他一眼,叫來侍應,邊翻餐單,邊對他說:“當我們都跟你似的,善變。”

夏淩菡沒變,我沒變,變得隻是我們三個人的感情。

如今,三個人隻剩下我和他兩個人,一個行屍走肉,一個不敢言愛。

我們的故事,也在淩菡死的那一天結束了,愛恨情仇,煙消雲散。

一味的想要去匈牙利找他,現在看來,也不過是為了給這段短短五年的故事畫上一個精彩的結局。他是否孑然一身,是否立業成家,跟我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