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我又轉過身來,衝著另外幾個保安說,“你們不是要抓我嗎?來呀!今天我就看看是你們的拳頭硬,還是我手裏的磚頭兒硬。誰上來?”
聽我這麼說,一個保安說:“龍哥,不是我們想抓你,隻是高遠他讓的,我們那時候沒辦法。現在他看不著了,你馬上走你的,我們就當做沒看見,把大鵬和小郝送診所去。你看行不行?”
我聽了,半信半疑地看了看他。然後一言不發地跑了。
跑了很遠,我見後麵沒有追上來,這才放慢自己的腳步,一邊調和著因為劇烈奔跑而浮動的氣息,一邊回想與自己這些年來有關的事情。
十多年前剛讀完小學就輟學務農的我,為了讓自己的媽媽重病得救,又不想一輩子都過著臉朝黃土背朝天的生活。背著夢想揣著激情走出家門。來到一個叫做城市的地方,隻為了能夠給自己找到一個重新托起希望的機會。但是,當我在那個比老村大了許多倍的地方生存時,我才發現,這裏不是我夢想中的淨土:人潮人海中,有人在戴著麵具奔跑;有人口蜜腹劍笑裏藏刀;也有人再用自己的青春純潔的靈魂去換取為數不多的鈔票……
為了自己虛構的夢想與未來,我每天都擦拭著自己內心的欲望。忍受著當地人的白眼甚至同事的排擠。而這一切,都隻是為了那幾張浸滿血淚的第一桶金。實在悲哀啊,幾張單薄的紙,就讓我將青春荒謬地葬送在漂泊的鞋子裏。當我在今天終於有能力可以不讓自己的手指受傷,不讓自己的軀體流血,不讓自己的生命失重,不讓自己的靈魂卑微時,繽紛的夢想竟在殘酷的現實中折翼,不在飛翔。並於那個幹枯的夜裏跌成碎片,隨風飄落,重量輕得驚不起一絲塵埃。
現在我瑟縮在以每月三百元血汗換得暫避風雨的蝸居裏,擰亮一盞台燈,讓本真的內核一絲不掛地裸露在燈光的照射下。審視著褪去偽裝洗去油彩的靈魂,我不知道現在的社會怎麼會變成這樣:實實在在的努力竟抵不過當權得勢者的一句暗示;夜以繼日的辛勤也擋不住暗箱操作的卑鄙;本應屬於我的成功的輝煌竟淪為那些掌權者權錢交易的籌碼……
為什麼社會竟是這樣?美麗的土地正被樓群瘋狂地吞噬,廣闊的世界也被數據和工業垃圾無邊地覆蓋,大街上又總是遊蕩著一些外表華麗的軀殼?
為什麼社會竟是這樣?良知與道義被現實與利益一天天地沙漠化了;就連那些叫做誠實與信用的長青樹也因為失去營養而逐漸枯萎;人與人之間築起了一道永遠無法逾越的心牆。
為什麼社會竟是這樣?自己隔離自己的人竟然異變成野獸:道貌岸然談吐儒雅的外表覆蓋著肮髒的靈魂,行使著吃人不吐骨頭的手段;表麵上清正廉明天下為公,內心裏卻又總琢磨著如何才能貪得不著痕跡,甚至於八麵玲瓏陰招頻出,為達目的不惜落井下石乃至於出賣親人朋友甚至自己那卑賤的靈魂。
為什麼社會竟是這樣?異變後的社會竟以驚人的速度退化到萬古洪荒,重返弱肉強食的時代。美麗的偽裝下處處都是奪命的殺機致命的陷阱。為什麼在現實和利益的誘惑下,人人都爭著赤膊上陣,各顯神通?為了填飽肚皮,不惜將其他物種生吞活剝;道德,仁義,良知也被打著美麗口號的陰謀蒙蔽了敏銳的眸子;為了填平欲望的溝壑,就不惜賣友求榮,將親朋剜肉飲血,就算精神荒蕪靈魂缺席也在所不惜。難道真相他們說的那樣子嗎:存在即為合法,需要就是理由,效果就是原則嗎?
不然的話,為什麼高遠會如此做?王總會如此做?
難道說在這個社會上生存,就一定要泯滅自己的良心與良知嗎?難道說,為了獲取金錢和地位,我們就一定要習慣於世俗中的生活,要有勇氣忍耐持久的痛,要學會用古老的中庸來改善幸福或者不幸的人生,這樣才能祈求一日三餐的穩定。實在不行了!便在內心裏臆想著神對別人的報應,卻在現實裏對惡視而不見,遇到欺壓也要將一座活火山吞進心中?
燜在這個快感與欲望並存的時代,月亮已經墮落成黑夜的大麻,讓無數健壯的好漢軟化成骨頭缺鈣的良民。
麵對這些事情,我是忍耐還是抗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