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現代性門檻後的生與死(2 / 3)

〇有沒有竭力想挽回什麼的意圖在裏麵?

●那倒沒有,最多隻是提供一種可能性,挽回不了的。

〇如果挽回不了,那麼這樣寫就成了一種策略?

●也不是。比如說,以前我是個蒲圻人,現在是個武漢人……其實武漢在現在這樣的架構裏還是很弱勢的,可以說是中部塌陷的地方,武漢人的文化認同從來就很少,有多少驕傲可言?

〇為什麼你不回到自身來談強勢和弱勢呢?為什麼談武漢和蒲圻,借助變化的地點來談而不直接談自己?

●可能我不是很有優越感的人。我在這個城市裏的生活,和我在蒲圻的差別其實不是很大,麵對它,沒有很疏異的感覺,也沒有很親近的感覺,隻是我碰巧生活在這裏。

〇是對武漢來說這樣,還是對所有的地方?

●差不多都這樣。我在新店的時候,我奶奶就跟我說,你父親在蒲圻,離這兒很遠。當時我就想,蒲圻就是這個世界的邊界了,除了新店,這個世界隻剩下蒲圻了。我有這樣的經曆,父親從蒲圻城來看我,他坐了火車,還給我帶了七十年代那種很粗糙的俄式黑皮麵包。當時吃到麵包了,很牛啊,當時新店是沒有麵包的,火車上有賣的,火車是鐵道部的,車上會生產這種前蘇聯麵包。蒲圻是遠方,我沒有去過。後來讀書,課本上寫著,北京天安門莊嚴雄偉,課本上畫著的,那是更遠的遠方。

〇詩歌中,你更多的是在回憶。

●我比較喜歡那個時候的認識,有局限的認識才是好玩的,雖然很不通情理,但是很有趣,我覺得比較美。

〇談到城市、城市生活,某些負麵的價值判斷就出來了;談到年少時的鄉鎮生活,基本上都是肯定的。這裏麵有一個比較典型的形象,就是農村人到城市來討生活,基本上他們是屬於被剝奪的階層,需要被悲憫的對象。

●其實我沒有把城市生活當作負麵的東西,你看我不是寫過《日常之詩……》嗎?對於城市的底層……我們都是通過讀書出來的,偶然地生活在這兒,不必由上至下地看他們。我們也接觸到農民工,給我們裝修房子、搬家具啊,肯定有觸動,但是我很反對代言,你說你一感情衝動了就給他們代言,那很矯情。你不了解他們的生活,不如隻說自己。

前麵我不是說過,在單位裏不要成為一個“器”,你在單位裏覺得不公平、不合理,而去告狀;然後同樣的,因為你有鄉村背景,農民工為你搬了家具、修了水管,你就去同情他,為他代言。我以為這兩方麵都是不可取的,對這兩方麵都要保持警惕。當然,這裏麵個人參與了多少,這個問題我倒是要認真考慮的。你問我為什麼不把個人的體驗帶到這個城市裏來,而是過多地去回憶那些鄉鎮生活經驗?這是個問題。我對城市生活有回應,但不多。

〇畢竟你是在都市化的生活中去回憶、去寫年少時的鄉鎮生活。

●可能城市我寫得不好。我寫過在“錢櫃”唱歌,在“神曲”喝酒,可比重很少。我不覺得外在於城市多少,也不內在於它多少,隻不過人生如寄,不過如寄在城市而已。我沒有有意去比較城市和鄉村,相反我對城市還有種認同感,比如我老寫到武昌府,寫和女兒一起去曇華林,買酒啊,逛老街,其中就有一種認同意識。以前我們的蒲圻縣,兩漢的時候和武昌都是沙羨縣,唐朝以後也屬於老武昌府了,我總覺得蒲圻和武昌本來就是一個地方。

〇為什麼麵對現在,一下筆就向過往、消逝的時間概念轉化,總是要把時間推到以前去呢?

●不知不覺就寫到經驗以後了,覺得現在的經驗沉澱得還不夠吧,一時還無法有熱情地去描繪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