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似乎理所當然地攬在小王爺懷中,氣悶這人的霸道也是沒用,便任由他攬了。方才的哭鬧之後,我確實也累了。窩在小王爺懷裏,聽到他穩健的心跳聲感到莫名心安,我明知這是不被容許的錯覺,但心中卻有個聲音叫嚷著,隻一晚,就讓我任性一晚,天亮之後,我便還是原來那個冷漠的戴春熙吧……
“熙熙,你睡了麼?”小王爺輕輕地道。
我抖了一抖,更細聲地應道:“還……沒有,什麼事?”
我不敢看他的臉,隻盯住眼前微微起伏的胸膛。
小王爺沉吟片刻,緩緩說:“我說你是醜八怪,其實是騙你的。我以為你是喜歡趙殷,當真要辭工到他那兒去,我氣昏了頭才……對你惡言相向,事實上……你……太美,我害怕你現在在我身邊隻是我的幻覺,隨時都會又不在了,就像十四年前——”
“嗯?”
“沒——沒什麼,你睡吧。”抱著我的手臂收了收,我們之間的距離便又縮短了一分。感覺得到他細細的平穩呼吸,吹拂在我的額前。
兩個人的體溫如此溫暖,我覺得麵上也被熏得熱燙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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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我睜開眼睛時,身邊已沒有另一個人的溫度,小王爺連人影也不見,隻有床頭的矮椅上整整齊齊擺放了一套淡藍色的長衫。
昨夜……隻當是南柯一夢罷……
我苦笑一下,下了床穿衣洗漱。小王爺的衣衫於我自然不合身,昨日我那才第一次穿的新衫變成一堆破布,是如何都沒法再穿了……那可是用我花了一兩銀,特地跑到布莊選了半天才選到的上好布料裁製的,就那樣慷慨就義了。可憐我的一兩銀子啊,全當扔水裏去了……唉。
摸摸刻下穿在身上的衣服,不論絲料的材質還是裁製的工藝都是我那新衣望塵莫及的,畢竟不是我穿得起的。小王爺個頭比我高出快一個腦袋,又是練過武的人,單薄如我套上他的衣服,實在太過寬大,捋了半天袖子手掌才露得出來,一放下去便又被蓋住了。鬱悶。
和衣袖搏鬥了許久,我終於認輸,拖著兩隻唱戲般的水袖走了出去。四下張望,好在沒人——新總管在喜好男色的小王爺房裏睡了一晚上,這種傳言我可不想聽到,爹不能再受刺激了,他兩個兒子都被小王爺那什麼了,爹不氣得要吐血,飛奔前往西方極樂世界才有鬼……
沿路見到的下人,無不對我身上為什麼穿了這麼件“有點眼熟”並且完全不合身的衣服感到好奇,我一律幹笑帶過,恨不得馬上飛回家裏換上我自己的粗布衣。
午時見到小王爺,紫金發冠,一身靛色華服,腰間墜個翡翠雙鳳環,行動間叮當脆響,鳴聲悅耳,更顯人物風流。他見了我,態度卻像沒事人一般模樣,談笑風生,瀟灑來去,神采奕奕的樣子我看了就一肚子火。我自己一個人為了昨夜荒唐幾乎整宿無眠,快天亮了才算是漸漸熟睡,他倒是一夜無夢,悠然自得啊!如此一來我一個人在這邊心煩意亂的不就像個傻子麼?小王爺那個罪魁禍首根本不在意!
罷罷罷!反正我也下定決心昨夜之事全當夢一場,忘卻了反而好。
幾天下來心情陰沉沉的很是難受,今兒個我把事情草草安排下去,便由王府的側門出了去,幹脆出門走走,也許心情會好點起來。
從杭州回來這麼久,我還沒有好好逛過京城。難得今天天氣這麼好,秋高氣爽,萬裏無雲,我卻心情低落,一個人在京城熙熙攘攘的大街上瞎逛。
這幾日我躲避小王爺的態度是明顯的,娘看我整天神色萎頓,恍恍惚惚,還很擔心地問我是不是太累了,怕我累出病來。
累?是很累……尤其是想要抗拒心底齷齪的那些念頭,這麼多年了,原以為是厭惡的情感,居然在聽到他與秋樂的糾葛之後突然發覺變了質——竟是在不知不覺中……如今身心俱疲,怎麼不累。
我自嘲地笑笑,搖搖頭。十多年……我都不在這裏,小王爺已經與秋樂兩情相悅,即使隻是有這樣的想法,也是對不起弟弟。以前沒能說出口,將來我也不打算再說。我隻曉得不能讓任何人知道這件事,特別是小王爺和秋樂。他倆感情經曆那麼多挫折,又怎麼容得下第三人介入!
糾糾纏纏的這份情意根深蒂固,回來之後我想了很多,覺悟到已經無法再容忍它滋長下去,日後見了小王爺和秋樂雙宿雙棲,隻會讓自己平添煩亂,長痛不如短痛,何不揮慧劍,一斬情絲?
不該存留的,幹脆便就斷了它吧……斷了,一身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