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之上,傾城的心中都被不祥的念頭籠罩著,唯恐遲了一步,便與那個把她放在心頭憐念疼惜的爹爹天人永隔。直到回到慕家,看到仍一息尚存的慕禦天,她的心才算稍微放了下來,可看著不久前還聲如洪鍾氣色康健的慕禦天,如今氣若遊絲的模樣,她還是難以承受。
“爹,我回來了。”她跪到慕禦天床前,擎住慕禦天骨瘦如柴的雙手,摩挲著自己的臉。
慕禦天的眼珠艱難地轉動著,目光落在傾城麵上時,終於有了些亮光,呼吸時嗬嗬作響,斷斷續續地說,“乖……女,爹……一直盼著……你。”
傾城哭著頻頻點頭,道,“爹,是佩綦讓你擔心了。我沒事,你看,我很好,爹,佩綦哪兒也不去了,就在家裏陪著你好好養病。你會再好起來的,一定會好的。”
“爹的身子……爹……自……己……知……嗬……知道,爹就想……想……在閉眼……之前,看到你……嫁個好人家。”慕禦天努力說著,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地往外蹦,“這次……多……多虧了……嘉茗……,爹……覺得……他是個……靠得住的……人,要是……你能嫁到……齊家去,爹就是……死也瞑目……了。”
“爹……,你別胡思亂想。你會沒事,會長命百歲的。”傾城不忍再聽下去。
“去……休息吧。”慕禦天呼哧呼哧喘了幾口粗氣,感覺胸口有些難過,沒有再說下去,隻是歎了口氣,閉上眼睛休息起來。
看慕禦天閉了目,傾城和佩阡佩裴兄妹三人悄悄退了出來,隻剩了老木和一個丫頭在裏麵候著。
剛一出房門,一直麵色陰沉的慕佩阡撲通一聲跪在傾城麵前。
傾城和佩裴不知所以,俱都嚇了一跳,躲到一旁,佩裴上前去扶慕佩阡,他卻不肯起來,佩裴無奈道,“哥哥,你這是做什麼?有話好好說。”
慕佩阡直直盯著傾城,咬牙切齒道,“我隻怕好好說,說不動你這位高高在上的二姐。”
佩裴回頭看了傾城一眼,傾城已經猜到慕佩阡的用意,她此刻已是心亂如麻,冷冷拉過佩裴,道,“裴裴,別管他。我們走。”
“二姐……,哥哥,你快起來吧。”這些年來,慕家除了拖著病體的慕禦天,就隻剩下佩阡佩裴兩兄妹,幾乎算是相依為命,感情自然深厚。往日看慕佩阡和傾城明爭暗鬥,她也不偏不倚,今天看慕佩阡竟然拋開了長兄尊嚴,她心裏當然心疼,甩開了傾城的手,還是回到佩阡身邊。
慕佩阡性子向來執擰,隻是憤憤地看著傾城,佩裴見他如此,隻得也跪在他身旁,看著傾城。
“裴裴,你起來。”傾城見佩裴也跪下,這才動了容,停住了離開的腳步。
佩裴堅定地搖搖頭,道,“二姐,我雖然不知道哥哥要跟你說什麼,可我知道在哥哥心裏,這個家裏每一個人都放在他自己前頭。今天哥哥不起來,我便也陪他跪著。”
“你……,好,慕少爺,有什麼話,請你直說吧。我聽著呢。”傾城見勸不動佩裴,隻好轉向慕佩阡,沒好氣地道。
慕佩阡的目光有些複雜,看著傾城道,“當年你任性離家出走,一去沒了音信,大姐擔心你,終於沒能支持過去,早早地走了,爹的身子也從此壞了下去。如今,我隻求你,念在爹這麼多年獨自一人將我們兄妹幾人撫養成人,順他一次。我做哥哥的求你了。隻要你能讓爹安心,日後我慕佩阡為牛做馬,但憑你差遣。”說著衝傾城叩下首去。
“二姐,爹也不過是希望你和齊大哥能在一起。這些天來,齊大哥一直為姐姐的事情憂心如焚,四下奔走。我們都看在心裏。要我說,齊大哥既對你有心,又年少有為。姐姐若能嫁給齊大哥,也是姐姐的福氣。”佩裴這才知道哥哥屈膝是為了什麼,因覺得齊嘉茗確實是溫潤君子,也開言為齊嘉茗做起了說客。
傾城一時說不出話來,轉過身不言語。
慕佩阡見她沒有轉身就走,似乎有些鬆動,趁熱打鐵道,“我不知道阿康說的那個展豪和你是什麼關係,可就算你們情深似海,怎能敵過爹娘生養之恩。爹如今性命垂危,你又怎麼忍心讓他帶著遺憾離開。他平日最疼的就是你,他最放心不下的也是你,若非你此次出事,他的病也不會嚴重到這種地步。你就算心是鐵的,血是涼的,也應該能感受到爹對你的疼愛。現在,我們做兒女的不能幫他承受病痛,可若讓他最後的日子開開心心的,也算是盡了孝道了,你說呢?”
“你別說了……”傾城捂住耳朵,喊道,“我聽爹的話就是了。”
慕佩阡這才起身走了,佩裴起身走到傾城身邊,心疼地攬住她的肩膀,“二姐,別難過了。日子總要過下去,沒有過不去的坎兒,你說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