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家大院今冬的炭火似乎少了往年的暖意。大廳上燃著三處偌大的炭火,廳裏人卻仍感到陣陣寒意。慕家老爺子慕禦天神色冷硬,目中卻滿是憂慮,虎軀坐於上首之位,卻讓人感到一陣荒涼。
窗外的冷風夾著雪屑偶爾自窗縫吹進來,大小姐慕佩箬揚手輕輕拂過吹亂的發絲,不可自已地輕咳一聲,軟語道,“爹爹,我看還是不要再逼小綦了。她的脾氣我們都知道的,再執拗隻怕會出事。”
慕禦天沒有言語,慕家唯一的少爺慕佩阡麵色忿忿地接口,衝嬌柔的姐姐發難,“阿姐,我隻是不明白。小綦和沈康從小青梅竹馬,本是一樁好姻緣,她為何這樣?”做為沈康的至交好友,每每想起今晨沈康於眾人麵前的失魂落魄,慕佩阡就再無心思寬宥自己從小嬌寵的妹妹。
佩箬攏了攏裹著的純白貂裘大衣,淡淡一笑,容顏慘淡,“小綦自然是喜歡沈康的。隻是也許她並不喜歡被這樣安排一生吧。”
慕禦天此時方長歎一口氣,對佩箬道,“乖女,佩綦若是有你和佩裴一半乖巧,爹爹也不知要少操多少心了。”
慕禦天閉目搖首,一副十分疲倦的樣子。想起今日婚宴上一向被自己視為半子的沈康顏麵全無,多年的好友沈佺緒怒火蓬勃拂袖而去,不由胸中一陣氣悶。他慕家的名聲是被佩綦毀盡了。
眾人一時無言,早時的場景又一次浮現在眾人腦海中。
沈康是沈家獨子,沈慕兩家毗鄰而居,世代交好,兩家老人親見沈康與慕佩綦自幼親親熱熱,相處甚歡,感情迥然不同於和佩箬佩裴,本是順水推舟,做成的一樁婚事。
卻不料,婚宴上,一向任性的慕佩綦卻素然一張麵孔,於大庭廣眾之下,公然露麵,對滿麵喜色,喜服妥帖的沈康,一字一頓,咬牙切齒道:“我以為全天下人不明了我,你總也知我心事。為何連你也是這般,想要占有我的一生?我的事我自己做主,不用你插手。你聽著,沈康,我不會嫁你。這一生,哪怕孤獨終老,我也不會嫁你!”
沈康麵上的笑容在一瞬間僵冷,臉色也變得和佩綦一樣慘白。他本欲伸手握住慕佩綦的手,卻被慕佩綦一把推開。沈康急急辯白,“綦妹,我不是故意。我不曉得這樣讓你不開心。”
慕佩綦推開沈康,用手指拭去眼角的淚水,“放開我。你我無名無分,不要毀我清譽。”隻聽“啪”地一聲脆響,慕禦天的大掌堪堪朝著慕佩綦麵上落下,卻在沈康頰上留下五指鮮紅掌印。
慕佩綦受了一驚,望著慕禦天的手呆呆失神,替她挨了一巴掌的沈康卻抬頭懇求慕禦天,“伯父,不要怪綦妹。這事原是我做錯了,綦妹才會如此生氣。”
慕禦天看著沈康,不由歎氣,對呆立一旁的慕佩綦吼道,“還不快去換上喜服,不要耽擱吉時。”
慕佩綦從愣怔中回神,嘶啞著聲音道,“爹爹,我是認真的。我不要嫁,我要退婚。再逼我,我就是個死。”大廳中瞬時變得喧嘩吵鬧,慕禦天氣極竟說不出一句話來,麵前的女兒是他自幼寵壞,他竟奈何她不得。
沈康心碎地看著癲狂的慕佩綦,良久道,“綦妹,我聽你的。你要我怎麼做我就怎麼做,隻要你別生氣。”慕佩綦哭泣著扭頭對沈康說,“我要你走,永遠消失。我永遠都不想見到你!”
沈康目中無神,隻喃喃道,“好,我走。”轉身朝著廳外走去。慕禦天在身後急切喊沈康,沈康頭也不回,隻道,“我違了綦妹的意,願受她罰。”慕禦天深深記得沈康那句話中的毅然決然和絕望無奈。
沈佺緒見不得兒子如此顏麵盡失,冷哼聲道,“沒出息的東西!”又對慕禦天冷冷道,“慕兄,你慕家的小姐好生威風,我小小沈家高攀不起!”轉身離席而去,廳內大嘩,滿座賓客淩亂散去,一場好好的婚宴成了滿城人的笑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