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 蝴蝶夢(2 / 2)

母親傷心地哭了。

當時,母親請求有什麼辦法消災難時,瞎子指出了兩條路:要麼把我送給膝下無子女的人;要麼把現在的家分離了。幸好當時父親不在,要不我不被掐死也可能會被扔到水溝裏去。母親無論怎樣也不會丟下孩子的。(這是我十歲時,母親偷偷告訴我的)。

有關於我的事情被算命瞎子傳開後,村子裏的人都知道伊林是個魔鬼,是顆煞星。因此,我幾乎沒有朋友,連身邊的親人也在排斥我。

父親卻不知是聽誰的謠言,說我如果在十八歲時,還不死掉的話,那麼身邊人將會全部死光,一個也不會剩下。所以,他對我的態度愈來愈惡劣。平時動不動就用扁擔打我,有好幾次被打暈在地上,要不是有人發現得早,可能已經成閻王殿前的顧客了。他的惡劣行為,我從不做聲,全把它記在心中。我在等機會,有朝一日將會把所有的東西都倒出來。而今天早晨見到母親這般無奈時,真恨不得衝出來去幫母親出口悶氣。但是最終還是沒有這麼做。

我閉上眼睛,就又做夢了。夢見的還是蝴蝶。

這一次的夢,特別奇怪:蝴蝶說話了,有好多的話我聽完就忘記了。但是,有句話可能會使我永生不得忘記,那是一隻特別美麗的蝴蝶對我說的話,它像是在問我,總之,讓我不知如何是好。話是這麼說的:可愛的林子,你是為了生活而生存還是為了生存而生活呢?

從此便經常到藍天下去找蝴蝶,偶爾找到一隻,我隻好悄悄地愣著,生怕自己的到來會把它趕跑。盡管如此,我還是很少看到蝴蝶,即使看到三兩隻,一會兒功夫就翩翩起舞,飛得不知去向。

油菜收獲的時節,剛好放假在家。父親二話沒說,遞給我一把長長的鐮刀,是去收割油菜。我知道田裏的油菜已經熟透了,那尖尖的殼中,有好多油菜仔探出了圓頭。來到田間不敢去休息,隻能彎下腰,用盡全身力氣去割油菜杆。中午,太陽在頭頂上像故意跟我做對一樣,使勁地散著熱量,我不知道田間被自己的汗水浸濕到什麼程度。母親在我身邊,一聲不吭地勞動著,她不敢說話,旁邊有父親。一個上午下來,一家三口人已經割了快兩畝地的油菜,其他人家早回家休息去了。按理說,也該輪到我喘一會兒氣了,在幻想的同時便靠著田坎坐下來。雖然地麵很熱,但覺得坐著還是舒服。此刻的腰像被人打斷一樣難受。一絲涼風吹過,一群美麗的蝴蝶飛到田裏,它們在盡情地跳舞,一會兒落在油菜杆上,一會兒飄在田坎邊上的草叢裏。這一切就好象是在夢境一般。蝴蝶把我陶醉了。我還在幻想著自己也跟它們在一起飛。然而一顆拳頭般大的泥土不偏不移,正巧打在我的脖子上。頓時,我氣憤得想用鐮刀把打我的人像割油菜一樣把他給割了。可是,這次自己還是不敢做,隻能在心中想罷了——於是一骨碌爬起來,跑到母親身邊去。這時自己才發現脖子流血了。母親放下刀,用幹淨一點的內衣衣襟心痛地擦著我的傷口。

“死不了,還不快把這丘田的油菜割完?”父親似個冷血動物,他對自己剛才的舉動沒有絲毫的悔意。

“林子的脖子被你打出一個大口子,正在流血呢?”母親要哭了。

我感覺得到她的眼淚在我的心裏趟著。

父親幾個箭步衝過來,順手把母親推倒在田裏,惡狠狠地說:“你回去做飯,別在這裏礙眼皮。”說完話便從口袋裏摸出一支沒有抽的煙押在我正在流血的傷口上。頓時,我痛得站不住腳,人痛得像矮了一截。但是自己沒有叫出聲來,這是為了母親。

為了看蝴蝶,脖子上被父親用泥土打出了一個大口子。這不僅僅是傷了我的皮膚,更是傷了我的心。但不管怎樣,隻要自己看到想看的東西,得到內心想要滿足的東西,也就足夠了。但是父親的行為,是我永遠不會原諒的。晚上,我吃了一點點東西,就把今天的事記在日記本上。在這個世界上,唯一讓自己平靜肯聽自己述說的就是這個日記本。在這裏麵記錄著一個父親對兒子心靈上所犯下的罪惡,我想有一天這個本子對我會有用處的。

晚上想看一下電視,可父親卻像個木頭似的坐在椅子上,把我的欲望打消了。父親這個詞的性質,在我的心中慢慢的發生著變化。

每次睡覺之前都要想一下這個晚上要做個什麼樣的夢,而每次的夢也都如想象中的一樣,好象夢是特意為自己的所想而準備。然而,今天晚上卻沒有做夢,壓根兒沒有合上眼,這不隻是失眠。總之,在內心有一股難平的怒氣。自己觸摸著傷口,就這樣癡癡地睜著眼,聽到公雞第一次,第二次鳴叫。很快,天亮了。但我不知道這新的一天將會帶來什麼?也不敢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