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尚未大亮,喬府已經敲過了雲板,掛起了白障,也布置好了靈堂,靈堂內桌圍子、紅白拜墊、花盆和靈人俱都已經備好,隻差裝棺入殮。
何林蒲在喬家安排完了一應事宜,正欲先回一趟何府,問一問昨夜皇宮那場大火之事時,卻突然有宮裏的內侍登喬國公府的門。聯想到昨夜的大火,何林蒲心裏咯噔了一下,就有了些不好的預感。
“何將軍,奴婢是奉了皇後娘娘的命,來請喬國公入宮。不知喬國公現在可在?”
何林蒲直接道:“喬國公昨夜歿了。”
內侍啊了一聲,麵色大變,“怎麼……怎麼會這樣?”
何林蒲不答,而是單刀直入地反問:“昨夜宮裏的那場大火,究竟是怎麼回事?”
內侍雙腿一軟,竟然直接跪了下來,抖著聲音低呼了一聲:“皇上和皇太後……昨夜一同殯天了……”
這一回,換成了是何林蒲神色大變,“皇上和太後,同時殯天了?”但也隻是一驚之後,他立刻又問:“那皇後呢?還有太子呢?他們怎麼樣?可有受傷?可有出事?還有,昨夜宮裏究竟出了什麼事?”
內侍抖著嗓音道:“皇上這些日子一直在太後的慈安宮裏侍疾,昨夜也不知怎麼,慈安宮裏突然走水,等侍衛們衝進去,皇上和太後已經……已經……,”說著抹了抹眼淚,又接著道:“現在宮裏有皇後在坐鎮,太子也在昨夜宮中走水後,被皇後召進了宮。但是太後……卻還是要喬國公……,隻是沒想到,喬國公居然也昨夜歿了。”
何林蒲略思索了一下,道:“你先回宮,將喬國公歿了的消息帶給皇後,我隨後就去。”
喬國公府沒了喬國公,那自然也就成了一夜將坍塌的朱樓,再高的架子,也都成了廢墟,留在這裏也沒用。所以,內侍也就沒有多言,隻聽了何林蒲的話,對著靈堂的方向拜了拜,回宮去複命了。
何林蒲沒有耽擱,再次去了已經掛起了白障的綠衣園。
喬綠衣還在躺著,這一回,何林蒲沒有再溫柔哄勸,而是先吩咐了繡扇去準備她的早膳,然後坐在她的床邊,將人扶了起來,凝視著她的眼睛,嚴肅地道:“喬綠衣,宮裏出事了,你不能再躺下去了。”
過了好一會兒,喬綠衣才沙啞地反詰:“宮裏出事,跟我有什麼關係?”
何林蒲道:“跟你有關係。昨夜宮裏走水,你知道的吧?但是你知道走水的宮殿是哪一座嗎?”看著她,頓了一頓,道:“是慈安宮。”
喬綠衣的眼珠子動了動,她緊緊盯著何林蒲,等著他的下文。
“宮裏敲了雲板,昨夜皇上與太後在慈安宮,雙雙殯天,”他撈起一旁暖籠上她的棉衣披在她的肩上,拉她下床,“顯然,從昨夜宮裏走水,到喬伯父的死,這一場蓄謀已久的謀殺。過不了多久,朝堂上就會掀起一場大風雨,而太子……怕是非繼承皇位不可了。綠衣,你不能再這樣萎靡下去了,你得快些振作,我們得先將伯父的葬禮辦了,然後才能同心協力對付以後的事情。”
喬綠衣有穿鞋的時候,突然沙啞著說了一句:“太子不能繼位。”否則,依著他這些年對喬老公爺如芒刺背的怨恨,那喬家才是真的要麵臨危機了。
何林蒲握著她的手,定定地看著她,“沒了伯父的國公府,就是個空架子了,但是,就算它是個空架子,我們也要將它給撐起來。所以,現在不是悲傷的時候,你必須要振作起來。不管太子能不能繼位,我們都得將喬國公府的這個架子給撐穩了。而我要名正言順的支撐喬國公府,那我們就得盡快成親,不管是你的身子,還的現在的情勢,我們都等不得了。”
喬綠衣想著昨夜喬老公爺臨死前的不舍,他為她做的一樁樁一件件的周到安排,他為了她所舍出去的那些他半生所拚殺而來的權勢……
她的確是不能再這麼萎靡下去了,她也沒有了一蹶不振的資格。
於是,她的眉宇間立刻變得堅毅起來,反握住何林蒲的手,她用沙啞,卻堅定的聲音道:“你進宮去,府裏的事,我來辦。”
何林蒲定定望了她一時,伸手將她緊緊攬進懷裏,親了親她的鬢角,在她的耳邊輕聲道:“我知道,你總是堅強的。”
喬綠衣墨玉一般幽深的眼珠子望著虛無處,麵無表情,無法作答。
她也想軟弱,她也不想堅強,可是她別無選擇。
為了死去的父親,為了喬家不徹底毀在她手上,為了父親的身後名,她也必須要堅強下來。
何林蒲臨走前囑咐她:“我已請了孫姨娘打理索事,你用過早膳去見她即可。”想了想,又再三叮囑,“雖說依周禮,子女服衰三日不食,但是你現在身子重,三日不食是定然不成的,你不論如何也要吃東西,”看著她的麵色,又加了一句,“就是不為你自己,也得為肚子裏的孩子著想。你我尚未成親,這三日不食的齊衰我代你來服,你這幾日好好養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