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終究是沒能等來他的音信,卻在來年的春天複又見到了他。那日,村外的桃花開得正盛,她站在那棵棵桃樹之下,感受著風拂過麵頰的清爽,聽著桃花簌簌落下的聲音,空中有飛舞的蝴蝶,她眯著眼睛,斜倚桃樹。此時的她十四歲妙齡,麵容姣好,德才兼備,正是待嫁之時。那些達官貴人更是踏破了她家的門檻,卻終究是被她一一回絕。她在堅持的東西一直都隻有她自己知道,娘親的責怪和怨氣終究改變不了她的心思。她等的,一直都隻有一個人。
她折了一枝桃花,放在鼻尖輕輕一聞,沁人的芳香拂來,她閉上眼睛,唇角綻開美麗的笑顏。
不遠處有人拊掌讚歎,好一個人麵桃花相映紅!今日竟是被我見著了。
這樣輕佻的話語使得她麵色一紅,有些怒氣,抬眸望去,憤怒卻突然消散。她的眼中隻看得到那個人,那人穿著白衣,唇角是淺淺的笑容。他慢慢向她走來,桃花在他身後落成一地的緋紅,他看著她,眼神盛滿了溫柔,幼薇,為師回來了。
飛卿……手中的桃枝落在地上,她慢慢走到他身邊,定定的看著他,那張印在她腦海中的臉是那樣的熟悉,她好像,好像抱住他。好想問他,為什麼不回她的信?她有那麼多的話想對他說,可是話到嘴邊,竟是一句,你怎麼回來了?
溫庭筠皺了眉頭,將手中的扇子收起,沒什麼事,便回來了。
她沒了聲音,將視線轉移,卻看到站在他身邊的人,這才意識到方才語帶輕佻的那個男子便是他,這位是?
李憶,今年及弟的狀元。溫庭筠微微笑道,幼薇,你應當找個好夫婿。李憶是不可多得的男子。
名喚李憶的男子點頭淺笑,姑娘,久仰姑娘大名!
思婦機中錦,征人塞外天。
雁飛魚在水,書信若為傳?在下可是非常中意這句詩的。不知姑娘思的可是何人?
她看著他的臉,想起方才他的話,眸中是毫不掩飾的厭惡,李公子,這與你是不相幹的。
李憶聽到這裏,臉色頗有些難看,卻也沒有失了禮儀。她看著他,飛卿,你為何要如此說?即便李公子是不可多得的男子,也與我沒有任何幹連。
她這樣說著,他的臉色已有些僵硬,幼薇,這是師父為你找的如意郎君。你若是歡喜,師父便替你做了主。
郎君?心底有些寒意彌漫至全身,她輕輕張唇,聲音有些顫抖,飛卿莫不是糊塗了,竟不知道我詩裏的意思麼?便是不知道,你亦不該如此對我。
幼薇……他站在她對麵,唇角的笑容慢慢淡去,桃花紛飛,那一刻芳香無比。他看著她,眼睛中是從未有過的漠然,我已經娶妻。而且,我希望你能和李公子結成連理。
他說的話她全然未曾聽到,她隻知那眼中的冷漠便足以讓她肝腸寸斷。她一直都在等待,等待著春天變成夏天,等待著秋天變成冬天,等待著他回來的那一日。在那麼多個日日夜夜之後,他回來了,在這個桃花盛開的春天,她似乎還能看到那些年他站在楊柳樹下等待著她的背影,和他身後漫天飛舞的柳絮。那些寄出去的書信沒有音信自然是對的,因為他成了親,和嬌妻同修百年之好。她該怪誰呢?誰也不能怪吧。
師父是做不了我的主的。她轉過身去,眼角有未幹的痕跡,他站在她身後看著她帶著冷意的背影,心有些痛。接著,他便聽她說道,既是師父所望,那麼徒兒自然不能辜負師父的一番美意。
他站在她身後,看著漫天落下的桃花,輕笑一聲,如此才是乖徒兒,李公子不會虧待你的。
她沒有聽完他的話,輕輕離開,鞋下是泥土,和落下的花瓣。她抬眸,看著這緋紅的天際,淚水慢慢落下。娘親一早便想將她嫁出去,可是她還固執的等待。等來的這一刻,卻是這樣一個結局。娘親可以欣慰了,她也可以不必再等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