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婆留城外溪邊有間廢棄的土地廟,四處漏風,天一下雨,將土磚砌成的牆壁弄的潮濕不堪,難以讓人下腳。
土地廟內有一白發老人盤坐於草垛之上,抬頭望著屋簷滴落的水滴,眉頭間若有所思。
“師傅,我回來了!”不遠處跑來一個乞兒,手裏捧個破碗,破碗內裝著兩個白花花的饅頭。
乞兒正是和呂玥在客棧門口怨天尤人的那位,隻見她一身被大雨淋了通透,一身泥濘,頭上的破舊氈帽被她提在了手頭,雜亂的長發垂下,像個在山野待了數十年的潑婦。
乞兒走進土地廟內,也不嫌棄地上髒亂,一屁股就坐在了草垛之上,將破碗往白發老人那一丟,轉而開始傾倒鞋子裏淤積的雨水。
老人拿起破碗裏的饅頭,捏了捏,將雨水從饅頭內擠出,麵帶嫌棄的咬了一口,道:“下次回來前,先把嘴上的油光擦了,為師看的心酸。”
乞兒連忙抹了抹嘴,顯得有些不好意思,道:“本來想給你老人家帶個雞腿的,但想著你年紀大了。還是吃點清淡的比較好。”
“油嘴滑舌,也不知道你和誰學的。”老人沒好氣的過去在乞兒頭上一拍,再次看向屋簷,問:“看這動靜,那白蛇出來了?”
乞兒點點頭,道:“師傅神機妙算,下一步咋們咋做?”
聽著自己徒弟的馬屁,老人微微一笑:“沒啥做的,靜觀其變就好,等白蛇去找你那個便宜哥哥,你過去帶話就好。”
乞兒眨巴著眼睛,咧嘴道:“我那個哥哥現在身邊桃花有點應付不過來啊,會有空管這國家大事?”
老人冷笑著看向自家徒弟,問:“咋的,他不管國家大事,你想管?”
乞兒連忙揮手,一臉避之不及:“師傅你別害我啊,你這話讓我爹聽去了,我還要不要安生了,我可不想步我娘後塵,被人一掌打死。”
老人笑容更甚,走過去蹲到乞兒身邊,意味深長道:“話說你娘的事你心裏沒疙瘩?咋們師徒不是外人,你就說老實話,天下第一個女子王都讓你當了,就沒想過再進一步?”
乞兒抬頭望天,隻當沒有聽見。
老人卻是不依不饒,掰扯著手指道:“你看,我師兄十有八九要弄死你哥,到時候你爹活不了幾年,陳家後繼無人,你雖說是個女子,但總歸還是姓陳不是。你給師傅句實在話,師傅保證全力幫你。”
乞兒一臉怨念的看向自家師傅,嘟囔著個嘴:“師傅,有你這麼坑徒弟的嗎。”
老人哈哈大笑,用力一拍乞兒的頭:“和你娘一樣,膽小如鼠,沒個富貴命。”
乞兒沉默不語,能罵她沒富貴命的這世上不多,天下比她陳元西富貴的,一隻手就數的過來。
年僅七歲就封了楚王的風琅公主是大夏勢力糾葛妥協的產物,談不上什麼美談,卻也常被人津津樂道。
而為數不多能罵陳元西的人中,老人算是一個。天星閣按尊卑排序,老人作為閣主薑留水的師弟,身份可謂僅次於自家師兄之後。
薑留水在天星閣觀天象,算天下國運興衰,這個名叫羅頗的老人則是觀人像,算人貧富吉凶。
羅頗見自家徒弟不說話了,也就自顧自的吃起了被雨水淋濕的饅頭。
“師傅,你上次和我說過,你看我那哥哥屬真龍之相?”陳元西突然發問。
羅頗咀嚼著嘴裏饅頭,含糊不清的道:“這事都和你說過多少遍了,又提幹啥?我師兄看他是個災星,我看他是真龍之相,為此我被他趕出閣,你爹也才把你送來當我徒弟,算是買個人情。我師兄脾氣你也聽聞過一二,強起來和頭牛似得,他從不懷疑自己的推算錯誤,不然稍微退讓一步,天星閣也不會和你們陳家關係落得如此之僵。”
“那現在呢,你覺得你錯了還是他錯了。”陳元西又問。
羅頗放下手裏饅頭,歎氣道:“我要服軟,還會在這吃饅頭?倒是你,又問起這個,真動了啥歪心思?”
陳元西把頭搖的和波浪鼓似得。
羅頗望著屋簷掉下的雨滴,喃喃道:“看人麵相這東西比不得天象,變數多了去了,都說相由心生,這麵相終歸還是要歸類到心境上去。當年楚地那般昌隆,楚王運勢之旺,哪是大夏所能匹及。無奈楚王的心境比不得你爹,小肚雞腸的計較一城一地的得失,才失了整個天下,被人踏破了城門。”
說著,外頭雨也停了。羅頗起身朝廟外走去:“你爹讓你當我徒弟,主要還是想你學學我這看人看事的眼力勁,免得你哥和他一樣,高處不勝寒,要鬧出傻事來都沒人提個預警。畢竟是當爹的,誰不想自家子女和和氣氣的把家業收拾幹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