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之前。
感謝你用和我寫作一樣耗費的日日夜夜來拜訪那幾年的我。
不過,請你耐心,還有最後一件事。
這一次,真的是,最後了。
高中畢業前的最後留在學校的一天,是我見過,至少是在我那個年齡段,同齡人最多表露自己真性情的日子。
無論是校園的哪個角落,仿佛抬手就可以觸摸到空氣中不舍離別的淚;仿佛微風拂過,就能帶來難分難別的苦澀;仿佛隨處可見,平時大大咧咧的男孩兒女孩兒,三三兩兩,顧不得害羞,摟抱在一起,任淚水肆意留下,倔強的不去相信,從今過後,在熟悉的校園,熟悉的教室,熟悉的操場,熟悉的食堂,在那裏,歡笑、嗔怪,甚至是無意的謾罵,都以最可愛的樣子,定格在回憶的角落,再無回去的可能。
在我們眾多的紀念中,陪伴了我們三年的校服,雖顯得一點兒都不莊重,但在我們心中,卻有它特有的奇妙重量。
每一所學校都有不同的校服,可是在一個特定的時刻,不同樣式,不同材質,不同顏色,不同新舊的校服,都有它相同的任務:
記錄即將消逝的,這三年的時光。
每一屆,大多數的學生,都沒有人教授這種傳統,但每一屆的學生都可以自己去領悟。
把和自己朝夕相處四年的同學的名字,以最有意義的方式寫在校服上,也刻在即將逝去的時光中。
即便“成熟”如我們,也難免哭成淚人。本想在和大家一一告別之後,再回到熟悉的教室,花一點高考之前緊張氣氛中的一點空閑,去重溫一下在這裏的發生過的那些事,給自己最後留點念想。
沒想到,有一個人和我,好像那該死的心有靈犀一樣的有同樣的想法。
我緩緩推開班裏的後門,看到的,恰巧在班裏踱步,停在講台上的。
尹月。
我們四目相對。
一瞬間,過去的思緒在我腦海中翻湧不止。
三年前…三年前…它不停地重複,提醒著我什麼。
我一時不知所措,愣在那。
愣在那,看著尹月笑著朝我說:“張弛,你的校服我已經幫你簽好名字了哦。”
我輕輕地拿起已經被塗鴉,已經被簽上每位同學名字的屬於我今後的紀念品。
“謝謝…”
“隻是謝謝就完了麼,張弛?”她調皮地偏了偏頭,右手輕拭掉前額上的汗水,順便撥開被汗水粘住的幾縷發絲。
“恩…祝你…”
我剛說出一半的話就被她打斷。
“祝我,幸福。”
“一生幸福。”我用清澈的目光凝視著她,補充道。
然後我們同時笑開了。
“高考加油!”
“高考加油!”
隨即,尹月走過來,朋友般的抱了抱我,眼裏泛著淚花。
提起書包,前門離開。
我想我沒有什麼遺憾。
哪怕我把自己的膽小說成是不去打擾的偉大。
哪怕我依然認為歲月靜好就是在一旁看著你在你的青春裏美麗。
哪怕我已然明了我習慣了等待而不是追求。
…
真的沒有遺憾麼?
也許是,也許不是。
我無法判斷。
我既不願看到在誰的懷裏打情罵俏在誰的柔軟無比的大床的嘶喊的尹月
又不願看到還是會像習慣一樣在那些時間空間、甚至連思維都一樣的夜晚仍然在不停思念的張弛。
為那些還可以用年少遮掩過去的曾經犯下的錯誤,每每,淚崩於此。
淚點,被激發於失去一切,同時又得到一切。
我難過,但我欣慰。
我遺憾,但我無悔。
即便,造化弄人。
止筆之前,似有千言萬語。
時至今日,我刪掉了之前寫過的結尾,不是因為看到了之前的自己而感到尷尬,而是我居然在以“喜歡別人”這樣美好的詞彙自居下,傷害了一個又一個的人。
也許終有一天,什麼事情都會過去,誰都可以學會如何長大。
在這個過程之中犧牲了自己很多,同時也讓別人在某一時刻難過得無以複加。
等到我真正可以和傷害過的被傷害過的人,直視著他們的眼睛,用最清澈的姿態,聊起往昔。
是不是就真正可以豁達至極,為人至簡。
願歲月無可回頭,願時光不負白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