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她的善解人意,我也慢慢對我自己的種種越來越感覺慚愧,等我終於決定不再繼續發呆下去的時候,卻已經尷尬地不知道怎麼張嘴了。
下定一定要至少說一句什麼來緩和氣氛的決心之後,我深吸一口氣,轉過臉來,麵衝著楊臻,雖然想不出什麼太美麗的詞句,但至少能夠安慰一下陪我一起沉默了這麼久的楊臻吧。
可我不知道,失神的人感官永遠欠缺。
可我不知道,難過的人從不關心周圍。
可我不知道…
等我轉頭,身旁的楊臻早已淚流滿麵。
——並非真的無言。
一瞬間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難過,為她,
——也為這莫名其妙的淚水。
不知為何的難過,就那麼毫無理由地阻塞在心裏最脆弱的地方。
我難以置信地看著她。
她像是心死了一樣,任眼淚在臉頰上肆意橫流,但卻毫無表情可言,直勾勾地看著我的眼睛:“張弛,我剛才在操場,我其實知道你為什麼會在那兒有那樣的表現,我也看到你看那個女孩兒的眼神,那分明就是喜歡。我來找你,是想聽你的解釋,哪怕你隻是哄哄我,我也能騙自己原諒你。可是你的表現卻告訴我,我並不重要,你心裏想的並不是我,我並不是你最在乎的人。你能為她難過成這個樣子,而我卻隻能奢求你的喜歡,我憑什麼?張弛,你他媽告訴我,我憑什麼?”
盯著她,我一個字也不敢說。
盯著她,一瞬間把所有爆發的怨恨都向我蜂擁而來。
情況的急轉直下,讓我毫無防備,隻能依舊坐在那裏,承受所有的攻擊。
在我還沒有從剛才的事情中恢複思考能力的時候,楊臻又突然從我熟悉的可人的天使模樣,變成了完全拋棄淑女的小鳥依人的“潑婦”樣——你問我為什麼要這麼比喻?你還能找到更適合這樣吵架的女生的形容詞麼?
我…
我……
我…
我!
接二連三的事情讓我快要崩潰了,所以也不管什麼形象了,像是發泄似的大聲地喊了一句沒有任何意義的什麼,推開眼前還在發脾氣的楊臻,疾步跑開。
我不知道這樣能不能算是“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了,反正我現在想想,大概是一個高中生喘著粗氣,像土著狩獵的時候一樣,大吼一聲,然後衝著某個地方跑過去的情景吧。
等我不顧一切地衝進洗手間,轉過身,後背貼在關上的門的時候,等我確信這裏真的隻有我一個人的時候,我才像是終於脫離了苦海一樣地長籲了一口氣,等我一點一點地把頭抬起來,訥訥地從高處的一小扇窗戶看著外麵將落的夕陽,慢慢地聽著自己的喘息聲逐漸平緩下來的時候,我才逐漸恢複了些許理智——隻是大概能讓我想明白剛剛過去的十幾分鍾到底發生了什麼而已。
平靜過後,隻剩下了不知所措。
腦海裏不停地在回放操場上的尹月的種種,不停地再現著楊臻憤怒的樣子。
不停地問著自己,我該怎麼辦?
不停地追問著。
但隻有我才知道。
除了不停地往臉上潑涼水以外,我給不出任何的答案。
而此時,打斷了我麻木思考的,
是傳來的重重的拍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