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著數位筆的手,不經意停止了動作。
誠剛的右手,有一枚發出深色光澤的戒指。
她生日的時候,買下來送她的成對戒指。
「真沒麵子……」
究竟還要對當年的她留戀多久?
誠剛曾經將戒指取下。誠剛想要忘記她,但是不可能忘得了她。
隻要展露戒指,並且聊起當年的她,幾乎所有人都會退避三舍。自己也想過不能這樣下去。
然而誠剛覺得,隻要戴著戒指,自己就可以變得溫柔。
溫柔待人,溫柔待己。
因為可以回想起她的笑容。
然而誠剛明白,總有一天,他一定要取下戒指。
之所以做不到,應該是因為他至今依然被往事所束縛。
這是明知她即將過世,卻還是買給她的禮物。將自己的心意傳達給她,對她來說是一種非常沉重的負擔,收下她心意的自己,今後也將會一直扛著重擔走下去,誠剛對此早已有所覺悟。而且……
「肯定是這樣的……」
將誠剛束縛在往事之中的不是戒指,也不是她。是自己想要依賴著那段回憶的「懦弱」。是那天映在鏡子裏的自己所嘲笑的懦弱自己。
反正這也是我的一部分,應該不可能永別,或是扔在某個地方不管吧。
「會好好相處下去的。」
誠剛試著反覆將戴著戒指的右手握拳再張開。沒什麼特別的意義,隻是忽然想這麼做。
這麼說來,聽過戒指的事情之後沒有嘲笑的,除了美術大學的朋友以及恩師之外……
「……就隻有公主而已。」
——因為,那也是誠剛老師的一部分。
當時她如此說著,並且露出微笑。
記得在那個時候,誠剛有著「明明是小學生,這名女性卻如此寬容」這樣的感想。
無論是公主殿下或是她,誠剛覺得與自己親近的異性都擁有寬大的器量。這麼說來,誠剛的初戀對象也是這種類型的人。
個性開朗不拘小節,無論是誰都平等以對。
「……總覺得,她們很像……」
她與自己初戀的對象,不隻是外型,連內在也相似……誠剛似乎從小就喜歡這種類型的女性。如此心想的誠剛,將目光移向電腦螢幕旁邊。
那裏放著一個裝滿透明液體的球體。是那種隻要倒過來一陣子再放正,看起來就會像在下雪的那個玩意。
雪花球。雖然沒有告訴公主,不過這是誠剛小時候,從初戀對象那裏收到的禮物。
誠剛的初戀對象年紀比他大,而且是表姐。雖然非常漂亮卻毫不做作,個性有些男孩子氣,不隻是很容易和大家聊開,而且也很照顧誠剛。
表姐在校外教學買回來當土產的這個雪花球,成為了誠剛的寶物。後來他一直非常珍惜,即使初戀的心情轉變為尊敬,離家就讀美術大學,甚至是擔任臨時講師的現在,依然像這樣放在身邊伸手可及的地方。
偶爾不是會看到有人沒使用從小慣用的毛巾就會睡不著嗎?大概是類似的感覺吧。
「話說,原來我隻會珍惜以前的回憶嗎……?」
過去是過去,現在是現在。話雖如此,但沒有過去就沒有現在,沒有現在就沒有未來,這一切加起來才是自己。要活在現在就不能忘記過去,為了不讓過去白費,就必須活在現在。這就是原上誠剛。
「就像這樣……」
在思考這種事情的時候,美術準備室的門響起喀喀的聲音。
雖然音量不大,但誠剛是戴著耳機聽音樂,加上剛才陷入自己的思緒之中,所以他沒發現有人接近。
比起在冬天派不上用場的空調更加古老的美術準備室,老化的程度也日益嚴重。看來門也差不多快不行了。誠剛今天早上要進入室內的時候,也因為打不開門而花了一番工夫。
喀噠喀噠,咚咚!
硬要開門的聲音,變成了敲門的聲音。
「誠剛?你在吧?幫我開門啦!」
大概是以為門打不開是因為上鎖吧,位於門後的公主呼叫著誠剛。
「好的好的,稍等我一下。」
取下耳機隨意放在桌上之後,誠剛旋轉著椅子起身。
然而,身後響起一個響亮的碰撞聲。
「不會吧!完了!」
繪圖板從桌麵掉下去了。誠剛沒發現耳機電線纏住椅子就讓椅子回轉,大概是耳機勾到繪圖板,就這麼在誠剛起身的時候順勢被拉到桌邊落地……
「誠剛~?」
門後傳來公主催促的聲音。
「喔哇~等我一下。可惡,我才剛買耶!」
雖然連忙想要撿起繪圖板,但耳機電線阻礙了救援行動。
「誠剛在做什麼?難道是不能讓我進去看的事情嗎?」
公主開始以女朋友或老婆的語氣嘮叨了。誠剛也不知為何著急了起來。
「等我一下,並不是什麼虧心事……啊~有夠麻煩的!」
感到不耐煩的誠剛,就這麼把電線糾纏在一起的耳機連同繪圖板整個搬上桌。早知道一開始就該這麼做了。
「好……我現在開門……」
誠剛這麼說並且握住門把,但門隻是發出喀喀的聲音打不開。
「……唔,好像變得更難開了?」
「怎麼了?」
門後的公主如此詢問。
「這扇門完全歪掉了,很難開。」
「意思是壞掉了?修理一下不就好了?」
「能修的話我早就修了。」
「也對,以誠剛的個性來說確實如此。」
#插圖
雖然位於門後,但誠剛知道公主正在點頭認同,就像是交往已久的情侶,或是結婚已久的夫妻。從公主小學五年級至今兩年多了,加上彼此是師生關係,因此幾乎每天都會見麵。而且誠剛是這位「公主殿下」的下人。
「那就請學校修吧?」
公主這麼說著。
「嗯,我會去說的……隻不過,訓導主任又會拿這件事說嘴了,這方麵得做好覺悟才行。」
訓導主任會說些什麼,誠剛輕易就能想像得到。他已經和這位訓導主任打交道兩年多了。
「不然由我去跟學校說?」
「不用了。如果由公主去說,訓導主任會認為我仰賴權力,或許到時候又會被挖苦……」
誠剛一邊說,一邊以全身使力試著開門。他以左腳抵住門板,以雙手握住門把往上抬。要是太用力可能會拆了門把,因此隻使用適度的力道。
「權力……誠剛,你把我當成何方神聖了?」
公主大概是嘟著嘴說出這句話的。
「快開了……這麼說來……唔呼!平常會來的那些朋友怎麼了?」
誠剛就像是要維持話題如此詢問。雖然感覺快開了,但是門還打不開。
「不能隻有我一個人過來嗎?」
「並不是……唔!那個意思……喔!最近你不是都和她們……一起來嗎~!喔?」
剛才的感覺有到,就這麼往前推應該就能打開。誠剛試著以身體推門。
「我偶爾也想要獨處的。」
「嗯,話是這麼說沒錯……!但你來這裏就會碰到我吧……喔!」
門開了。雖然如此心想,但誠剛停止了動作。
因為公主說出這句話。
「——誠剛的話沒關係。」
誠剛不由得心跳加速。
聽到對方隨口就說出類似「你是特別的」這種話,當然會令人心跳加速。不對,一般來說或許如此吧,可是對方是國中生,而且是自己的學生耶!……誠剛如此心想。
「啊啊……這樣啊……」
含糊其辭。別被發現內心的動搖就行了。兩人之間原本就已經有一種微妙的主從關係,不能繼續被對方掌握主導權。
「……我要加油!」
輕聲說完之後,公主詢問「嗯?怎麼了?」這個問題,誠剛以「沒什麼事」作為回應。
看到了吧,這就是成年人的從容。
在如此認為的這個時間點,誠剛就絕對不是一名成熟的大人了。他沒能察覺自己正逐漸變成一個大孩子。
「門好像能開了,你後退一點。」
誠剛說完之後,門後傳來「嗯,明白了」這個聲音,並且感覺得到公主遠離了一兩步。
「要開囉~!」
誠剛刻意以自己心目中年長老師的語氣說著。他認為必須以教師的身分麵對公主,隻不過他無暇思考公主如何解釋他的這種作風。
「——不行喔,誠剛。」
「她」的聲音如此斥責著自己。宛如輕撫著內心的一角。
誠剛露出苦笑,並且開門。
就在這個時候。
————鈴。
他聽見一個宛如在遠方,又宛如在耳朵深處響起的鈴聲。
莫名感到懷念……卻陌生的音色。
同一時間,
「……回想起來?回想什麼事……?」
遙遠的另一頭,耳朵的深處,響起一個陌生的聲音。
聽起來非常成熟,卻有些稚嫩的神秘聲音。
曾經在某處聽過。
然而,卻未曾在任何地方聽過。
隻是忘了嗎?即使試著回想也回想不起來。
明明是很重要的事情。
宛如隻有那一塊記憶剝落遺失。
「是誰……?」
在腦中響起的聲音。
在記憶的最深處,以細微的聲音響著。
沒人觸碰的雪花球,裏頭的雪正在飛舞。
記憶在瞬間重演。
下雪的那一天。
遊樂園。
摩天輪。
悲傷的表情。
想逗她笑。
一如往常。
她的記憶。
笑容的記憶。
白雪之夜。
歪七扭八的雪人。
在記憶裏響起的聲音。
金色雙眼的黑貓。
有一名女孩在哭泣。
哭出來沒關係的。自己如此說著。
所以,希望女孩能再度露出笑容。
雪的記憶。
遊樂園。
宛如純白花朵的——
「——啊、我想起來了……」
門微微開啟。
應該在那裏的身影,消失無蹤。
「……明日梨?」
試著呼喚公主的名字。
不在這裏。
誠剛將美術準備室的門完全打開。結果……
門外,是醫院。
?
或許是被當成前來探視病人的親友吧。
——但原上誠剛絕對不是要來探病。
未曾見過或遇過的陌生人們,有人打著點滴,有人在看漫畫或是看書,有人與前來探視的朋友談笑。他們都位於鋪著幹淨白色床單的床上。
這些人朝著不知何時站在入口前麵的誠剛看了一眼,隨即繼續以自己的方式打發時間。
這裏再怎麼看,都是醫院裏住院患者所在的大型病房。
「……為什麼……?」
聲音嘶啞,沒有成為清晰的話語。與其說是受到打擊,不如說狀況過於突然,使得誠剛呆愣在原地不動。
這是夢?
我剛才睡著了……?
原來如此。是因為以電腦畫圖畫到膩了才會睡著的。後來就夢到公主來找我卻打不開門,所以我動身前去開門……做了一個這樣的夢。
然後,這就是夢的後續。
「……真的嗎?」
雖然希望這是夢,但很少有人會在夢裏察覺「這是夢」。誠剛回過神來察覺到這件事,並且試試自己是否能飛到空中。
「唔,怎麼可能……」
不過誠剛的雙腳就這麼穩穩踩著病房地麵,完全沒有浮到空中的感覺。
慢著慢著慢著慢著慢著慢著慢著慢著慢著慢著慢著,冷靜下來。
我要冷靜……!
誠剛緊握拳頭,但身體處於緊繃狀態,無法掌握自己施加的力道。他試著捏自己的大腿。
「…………好痛……」
有感覺。痛覺確實存在。
然而……
「這或許依然是夢吧。可能是有痛覺的夢。」
誠剛還無法理解,目前位於眼前的光景是怎麼回事。
總之,
「先離開病房吧……」
為了讓自己冷靜下來,誠剛以平靜的語氣說著,並且轉過身去。
門是開著的。
一名護士點頭致意之後,從誠剛的身旁經過。護士前往正中央的病床,準備為病人打點滴。
誠剛再度轉過身去。門是開著的。大概是護士察覺誠剛要離開房間,所以就這麼沒有關上門吧。
以護士聽不到的聲音道謝之後,誠剛離開了病房。
「這場夢好真實,居然還有味道……但也得真的是夢才行……」
來到走廊,感覺那種獨特的味道變明顯了。
患者與護士交相來回,有許多人坐輪椅或是拄著拐杖,手或腳也打著石膏,這裏大概不是內科,而是外科傷患的樓層吧。
誠剛很清楚,治療內科疾病的樓層,罹患重大疾病的患者居多的樓層,會有一種特別的空氣。這裏沒有這種空氣,相較之下比較明亮。
雖然這麼說,但果然都是住院的患者,從繃帶與石膏就可以想像他們的傷勢,令人不忍正視。
誠剛所站的地方,是病房通道的正中央。他朝著兩側看了幾眼之後,不經意決定往右走。
「這裏果然是醫院……」
誠剛自言自語,並且漫無目的前進著。他實在沒辦法悠閑站著不動。雖然從剛才就認定「這是夢」,但是看來並不是夢。如果真的是夢,那麼背上多得非比尋常的冷汗是怎麼回事?
直到剛才為止,自己應該都是以臨時講師的身分,位於任職的超級千金名校(不過幼稚園與小學有男學生),一間古老的美術準備室裏。
他原本正在以那台教職員折扣購買的電腦,畫著貓型機器人或是放電鼠摸索繪畫的手感,思考著要把插圖工作當成兼職還是正職,後來公主來了卻打不開門,等到打開門之後……
身在醫院。
「太奇怪了吧?直到剛才都算是有脈絡可循,怎麼忽然就跳到醫院?」
思考相同的事情無數次,並且總是得到相同的結論。
誠剛邊想邊走,走到盡頭之後向左轉。
「……我是要去哪裏?」
他在此時察覺這件事,並且停下腳步。
剛才他是隨便找個方向轉彎的。應該說像是已經走習慣一樣,下意識就轉彎了。
這令誠剛察覺到一件事。
看到最初那間病房裏的人們,誠剛認為他們是「不認識的人」,也因而認定這裏是「完全陌生的醫院」,然而——
真的是這樣嗎?
不經意往右走,不經意左轉。
是的,不經意。
難道說,我是因為熟悉這個地方,所以知道應該要這麼走?
記憶正在呼喚。
誠剛再度踏出腳步,速度比剛才快了一點。
「……沿著這條路直走,接著右轉的話……」
正如預料。
來到電梯搭乘處了。
這裏有一名老婆婆與陪伴她的女性,此外還有一位看似經驗老到的護士,她們三個人正在等電梯。
「……很像……」
挖掘心底的記憶。
雖然住院患者不同,內部的氣氛也不同……
——不過這裏,很像是「她」當年所在的醫院。
「也就是說……」
誠剛快步穿越電梯搭乘處。資深護士察覺到他的舉動。
「請不要在走廊上奔跑。」
後方傳來了護士的這句話。
「不好意思,我在趕路……」
誠剛沒有回頭就如此回答,並且放慢速度穿過通路。
電梯搭乘處,位於醫院的中央。
從剛才的大樓穿越電梯搭乘處往前走,就會來到另一棟大樓。
依照記憶——她的病房就在這裏。
?
為什麼要焦急到這種程度?
仔細想想,即使這裏是她曾經住過的醫院,她在這裏也已經是十年前的事情了。
她已經不在了。
誠剛明白。
即使如此,他依然奔跑著。
如果剛才搭乘電梯,就不需要爬樓梯了。氣喘籲籲的誠剛,爬上了最後的階梯。
「……有了……!」
直到她咽下最後一口氣為止,每天來訪的病房。
如今,裏麵應該住著其他患者吧。
然而……
「怎麼回事?」
顯示房內患者的門牌不對勁。就像是檔案不完整的電腦圖片,看起來歪歪扭扭的。
「空間……壞掉了……?」
脫口而出的這句話令他愕然。這並不是電影,不可能會發生這種事。
這是現實?還是夢境?
低頭一看,是門把。銀色的把手反射外界與日光燈的光,散發深色的光澤。
誠剛就像是被某種東西吸引,朝著病房的房門接近。
或許隻要打開這扇門,就可以得知一切。
他如此心想,
————鈴。
似乎聽到了鈴聲。
誠剛緩緩握住門把。
手心傳來門把冰涼的金屬溫度。誠剛輕輕使力轉動門把。與美術室老舊的門不一樣,這扇門幾乎不用費力就輕易打開了。
「……好……」
這聲「好」是什麼意思?雖然連自己都搞不懂,但誠剛輕聲說完之後踏出一步。
結果——
?
「歡迎光臨~」
他聽到了這樣的聲音。
穿著短袖上衣的店員像是機械般說出這句話,頭也不回繼續排列著便當。
空調正常運作的涼爽店內,播放著輕快的旋律。啊、我喜歡這首歌。
——不對。
這裏是……
「……便利商店……?」
便利商店,簡稱超商。
「這種事我當然知道!」
誠剛以心聲對自己吐槽,然後關上門。
啪咚。
這個輕盈的聲音,使誠剛轉身看去。
「……………………………………………………………………………不會吧……」
位於身後的,是玻璃隔間的冷藏庫。
反射著光線的玻璃,微微映出自己微微張開嘴的脫線臉蛋。
該不會,我現在正從這個冷藏庫裏走出來吧?
就是他想的這樣。
和誠剛一樣微微張開嘴的便利商店客人,在旁邊頻頻打量著誠剛,似乎有看到誠剛從冷藏庫走出來的樣子。
然而冷藏庫裏,堆滿了對炎炎夏日而言格外冰涼的啤酒與各種酒類。
完全沒有足以讓一個成年人出入的空間。
「…………哈哈哈哈。」
誠剛露出僵硬的笑容想要掩飾,店裏的客人也跟著笑了。
不過他們的笑容比誠剛還僵硬。
「這、這是……魔術!」
他姑且擺出電視上魔術師會擺的姿勢,想要借此掩飾。
沉默。
「……唔喔!」
再也待不住的誠剛逃離現場了。
他快步走向店門口的自動門。透過自動門的玻璃看見的另一邊,並不是街上的景色,而是醫院。
雖然這裏是便利商店,不過似乎是醫院附設的。
與誠剛記憶中的醫院便利商店有些不同。過了十年難免會有些變化吧。即使如此心想,誠剛也希望盡快離開這裏。
誠剛感覺自動門開得特別慢。門還沒完全打開,他就側身鑽到門外了。
來了。
又來了。
……來到不同的地方。
這次是一個視野很好的地方。
大約一間教室那麼大的空間,四麵都是玻璃牆,可以清楚看見遠方。在晴朗的日子待在這裏肯定心情舒暢吧,隻不過現在的誠剛和這種心情無緣。
入口處有一扇門,應該是誠剛剛才穿過的門。此外有六張沒椅背的沙發,兩台自動販賣機。看來這裏依然是醫院內部。除了誠剛以外沒有任何人。
「不會吧……啊。」
誠剛像是歎息一樣這麼說著,並且把手伸進口袋。左手指尖傳來零錢的觸感,他拿起零錢蹣跚走向自動販賣機。口渴了。
叮當投入硬幣之後。按下按鈕。喀咚。買到飲料了,輕鬆得令人泄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