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隻是無意間察覺的。
是從什麼時候?
她何時開始改變的……
記得是在她的爺爺,奏香奶奶當成英雄的那位偶像過世的時候。
或許是在更早的時期。不過因為當時剛好在放春假,所以無法確定就是了。她出現明顯變化的時間點——是在她爺爺過世之後,她內心受到影響而暫時請假沒來上學的那段時間。在那之後,奏香看到前來上學的她,就察覺到她的變化了。
“怎麼回事?”
就像是看開了某種事情,也像是擺脫了心魔,大概就是這一類的印象。
當時雖然沒有感覺到什麼特別強烈的變化,不過從那之後,她確實有所改變。
還有她的那張——笑容。
“發生過什麼事情嗎……?”
“咦?怎麼了,奏香?”
這裏是午休時間即將結束的教室。奏香對她進行考察而說出的獨白被同學聽到,因此同學找她說話。
“唔?在想點事情。”
即使覺得麻煩,奏香還是露出溫柔的微笑。
“在想心事?啊、我知道了!是足球社的矢野向你表白的事情嗎?”
她這麼說著。
“有這種事?”
然而奏香並不記得這種事。雖然她認識很多足球社的人……
“不是嗎?矢野曾經說他喜歡奏香,所以我就以為……”
她露出鬆了口氣的表情。
啊啊,原來如此。
“沒這回事,什麼都沒發生的。”
奏香對她溫柔說著。
原來她喜歡矢野。不過矢野似乎對奏香有意思,即使他是隔壁的隔壁班的學生,依然三不五時跑來找奏香。
班上的這個同學,為了矢野而想要接近奏香。
這種事情,我早就知道了。
無妨,我不在意。別人的戀情是否順利都與我無關。
不提這個——
現在的奏香,滿腦子幾乎都是她。
就隻是在意她一個人。而且這種孤單的心情是前所未有的,所以也令奏香感到困惑。
“啊?真羨慕奏香。”
這個同學如此說著。
“咦?羨慕什麼?”
“因為你漂亮可愛又聰明……哪像我……”
哪像我。講完這句話之後,這個同學就開始以羨慕奏香的語氣,述說自己為了想變漂亮而做過多少努力,單方麵發泄著自己的情緒。
聽在奏香耳裏,她就像是在說“真羨慕你不用花什麼心思就可以讓別人喜歡上你,開什麼玩笑”這種話。
應該是這樣沒錯。她心中是這麼認為的。這種事我早就知道了……
已經看得清清楚楚了。
奏香對這種人的想法了如指掌。
看不見的,隻有她。
啊啊,這就是原因嗎……
奏香完全看不到她——水者瑞美的心。無法解讀,無法掌握。
所以,奏香才會特別在意她。
……不過,這份寂寞又是從何而來?
在這個時候,傳來了教室的門被拉開的聲音,不過隨即被緊接著響起的鍾聲蓋過。
接著,她就像是避免被任何人發現一樣走進教室,偷偷摸摸(即使她本人沒有自覺,看起來也是如此)坐在自己的位子上。
“那麼改天再聊囉。”
話題被鍾聲打斷之後,這個同學麵帶笑容離開了。
這麼說來,她剛才說了什麼?
奏香的視線已經停留在她身上了。
要怎麼做,才能笑得像她一樣美麗?
奏香以手指梳著自然棕的長發。
放學時間。
“……不見了……”
在奏香為了準備回家,而將各種東西塞進書包的這段期間,她的身影就從教室消失了。總是看得見她背影,靠窗第二排最前麵的那個位子,如今是空蕩蕩的。
不過就算她還在也做不了什麼事。又不是要和她一起回家,即使她還在那裏,也不會和她打招呼說再見。
“回去吧……”
不知為何,有種空虛又寂寞的感覺。
奏香離開教室。隨即有兩名女學生(別班的)喊著“奏香?”並跑了過來。
接著她們馬上說道:
“可以聽我們說一下嗎?”
少女之間的秘密對談開始了。似乎是情竇初開的樣子。
啊啊,這樣啊。不過那個家夥之前對我表白過,可以嗎?
但奏香絲毫沒有露出抗拒的表情,對於這段似乎會永遠持續下去的少女對談。奏香不時點頭並慎選話語,為女學生的戀情加油打氣。由於她們所說的都是一如往常預料之內的台詞,要回應“應該是要我這麼說吧?”這種要求易如反掌。
因為,這就是眾人對奏香的要求。
在這之後,奏香將“加油!”這句世界上最不負責任的話語重複三次,為她們打氣之後就道別了。如今的她,總算可以朝校舍玄關前進了。
然而……在抵達玄關之前,各學年的男生共有三人找她搭話。
想要約奏香看電影,或是一起去遊樂園。
“我已經和別的朋友約好一起去玩了,抱歉。”
奏香以最燦爛的笑容推掉了這些邀約。如果是平常的話,同學或是別班學生邀約的時候,其實有時候會真的一起去玩。不過最近即使是女生的邀約,奏香也會以相同的台詞婉拒。
就是想婉拒。
自從奏香察覺到她的笑容,在被眾人圍繞的時候,“孤獨”的感覺就更加強烈。午休時間也是一個人比較自在,回家的時候也是一個人比較好。
奏香離開學校。獨自一人。
拖著腳步,走在一如往常的通學路回家。
“總覺得隻有空虛……”
自言自語。
行走。遠方的街道。季節。變化的聲音。道路。車輛排放的廢氣。兩人共乘的腳踏車。交通號誌。紅燈。綠燈。像是簽一樣並列的白線。行走。柏油路。潮濕的空氣。
“啊啊,夏天到了。”
夏天的腳步真的近了。迎麵而來不禁令人皺眉的風,有著大海的味道。
這麼說來,這附近有海。
住在靠海的區域,會因為大海是過於理所當然的存在,反而沒有什麼去海邊玩的意願,而且奏香差點就忘了這件事。從學校走一段路,穿過住宅區之後,就會忽然看到一片遼闊的大海。
風輕拂著奏香自然棕的頭發。海潮的味道。
“怎麼樣?偶爾來看看吧?”
大海似乎如此呼喚著。
“……怎麼可能。”
自言自語。
獨白。
公車搖晃著龐大的身軀,從奏香的身旁經過。
“海……”
這座城鎮的海很奇妙。
雖然禁止進行海水浴,沙灘卻異常遼闊,距離潮汐線有一段頗長的距離。
而且不知道是要打造成觀光景點,或者是基於某種意圖,沙灘有一座頭部被台風吹歪往上揚的長頸龍紀念碑,還蓋了好幾座像是骸骨的發電用風車。
雖然小時候經常去海邊玩,但最近完全沒去。
“久違了,過去看看吧……何況都叫我去了。”
而且,今天的奏香不想直接回家。一如往常的道路感覺好漫長,甚至令她以為可能會到不了家。
“畢竟夏天到了,也該去一下海邊了。雖然沒有要遊泳就是。”
奏香自言自語,並且轉身更改了前進的方向。
這是一條沿著海岸線延伸的公路。奏香說著“嗯?嗯?沒問題!”向右看向左看再向右看,確認沒有來車、可安全通行之後,就快步橫越了公路。警察先生,抱歉囉。
沿著步道前進,穿越兩個低矮的路障之後,柏油路麵開始出現些許的白沙,回過神來,道路變成了細長的沙地小徑。沿著小徑往下走,經過像是被施了魔法的一瞬間之後,就來到海邊了。
“一點都沒變……”
海岸的景色和當時一樣。但奏香已經忘記當時是何時了。
奇妙如昔。
頭被吹歪的長頸龍紀念碑,看起來已經隻像一隻沒有殼的大烏龜了,看起來像是骸骨的風車,前一陣子被查出對風力發電一點助益都沒有。即使如此,恐龍卻依然歪著頭矗立在原地,風車今天依然在轉動。真是一群厚臉皮的家夥。
“話說,為什麼要做這隻恐龍?”
記得好像是基於某個原因……
果然還是想不起來。哎,算了。
時間已是黃昏時分,不過太陽還沒有要西沉的樣子,令人感覺夏天的腳步聲更近了。
奏香就這麼穿著鞋子,一步步走在沙灘上。
一步步走著。
一步一步地走著。
結果……
“咦…………——水者瑞美……?”
嚇了一跳。
是她。
不隻是居然會在校外的這種地方見到她的巧合,她人在海邊的這幅光景——由於她給人一種總是窩在家裏看書的內向印象,這種印象上的差距,也令奏香感到驚訝。實際上,她在學校也經常在看書。
她位於與奏香有一段距離(因為沙灘異常寬廣〕的潮汐線,似乎在做著什麼事情。
而且。
“唔嘿?不會吧……”
奏香不禁覺得自己的這種反應,就像是發現了電視當紅偶像的戀愛八卦。
她的身旁,有兩個人影。
其中一人很高,從遠處看也覺得是個玩世不恭的男生。另一人則是與那個玩世不恭的男生相反,有著嬌瘦的身影,看不出來是男生還是女生。
這個像男生又像女生的人,手上拿著像是攝影機之類的東西,並且把鏡頭對著她。
“兄弟?姊妹?”
雖然奏香如此心想,但應該不是這樣。
稱得上是謠言寶庫的“神秘寶貝”水者瑞美,奏香未曾聽過她有兄弟姊妹。如果有的話,肯定也會變成另一項傳聞。這樣的話,那兩個人到底是誰?
朋友?
那個神秘寶貝有朋友是吧……
“他們看起來,好像很開心……”
奏香雙眼都有戴隱形眼鏡,但是從這裏無法確認她的表情。
然而,奏香覺得她在笑。
和那個時候,和她看著學生手冊裏的“某種東西”時一樣。
笑得好美麗。
奏香就隻是佇立在原地,一直眺望著他們。
或許是她映在西沉夕陽中的身影,令奏香看得出神吧。
“原來她並不孤單……”
總覺得,忽然間……
“變得空虛了……”
為什麼?
總是從後方的座位眺望,她那早已熟悉的背影,如今看起來卻判若兩人。
七月。
從那天之後,奏香沒有去過海邊。
繞遠路果然還是不對的。放學就要直接回家。
奏香班上進行了例行的換座位活動。
明明距離暑假已經不到一個月了。
無論坐哪個位置都無妨了。
“要是能坐在奏香同學的旁邊或附近就好了?”
其中一名同學說出這種話,隨即旁邊就有好幾個人做出反應,說出“就是說啊”這種話。
“可以這樣就好了,這樣就會有趣多了。”
奏香以微笑回應。
有趣多了。更正,寂寞多了。
奏香的視線投向她的身後。
又是那個位子。隻有她沒有參加換座位的抽簽,依然坐在靠窗第二排最前麵的位子。在同班同學喧鬧不已,因為抽簽的結果或喜或憂的時候,隻有她沒有加入眾人的行列,獨自被留在角落。
一如往常,熟悉的背影。
然而,看起來果然有些不同。
奏香回憶起那天海邊的事情。
怎麼回事,內心一陣騷動。
大概是因為如此吧。
奏香采取了自己都意料不到的行動。
“——我坐你旁邊,請多指教。”
一對她說話,她就像是小動物一樣顫抖了一下。
“嘿咻……!”
奏香將手上所抱的桌子,放在她——水者瑞美的左邊。
剛才抽簽時所抽到的,是靠窗最後麵的位子。然而奏香對抽到這個位子的男生說道:
“抱歉,可以跟你交換嗎?”
奏香請他和自己換位子。
由於是靠窗最後麵的位子,加上又是班上偶像奏香的請求,對方當然不可能拒絕,奏香就這麼來到了她的身旁。
“奏香同學,怎麼了?”
另一個女生如此詢問。
“最近,我的隱形眼鏡度數好像不夠。”
“這樣啊,不過是在那個神秘寶貝旁邊耶,不要緊嗎?”
與其說是在擔心,不如說是帶著嘲笑的語氣。
而且大概是故意的吧,即使當事人水者瑞美就在旁邊,似乎也不介意被聽到。她的,表情和語氣就像這樣毫不在乎。
“奏香似乎不會介意這種事情耶,因為你人很好。”
這個女生又笑了。
總覺得,火氣上來了。
也因此,大概是不耐煩的心情傳達過去了吧,坐在奏香旁邊的水者瑞美宛如驚弓之鳥。
平常就已經沒有存在感了,她卻將身體縮了起來,似乎希望讓自己從這裏消失。
“那個……”
奏香想要對她說話,然而……
!
她纖瘦的身體,微微從椅子上跳了起來。
大概是沒想過班上同學會找她說話吧……總覺得……不應該這樣。
“嗯……我坐你旁邊,水者瑞美同學,請多指教。”
奏香盡量讓語氣柔和,卻不知為何連名帶姓稱呼著她。
不知道她是否察覺到這一點,縮著身體的她,以戰戰兢兢的模樣,悄悄看向奏香的方向。
從黑框眼鏡的側邊看過來。
與臉蛋大小完全不搭的黑框眼鏡緩緩滑落,所以奏香硬擠出來的笑容,在她眼中或許模糊不清吧。
不過,奏香清楚看見了她的表情。
像是感到非常困擾又驚訝的複雜表情。
哎,算了。雖然選擇了這個座位,不過自己究竟想做什麼,連奏香自己也不知道。
明明知道別人的想法,卻不知道自己的想法。真奇怪。
啊啊,我好奇怪——
隨即。
“…………請…………請你…………多多……指教……”
響起了一個細微的聲音。
來自於她。
“咦……?”
奏香發出脫線的聲音,轉向自己的右側。
她將臉別過去,讓視線落在桌麵。
“啊、嗯。請多指教囉?”
奏香心臓跳得好快。雖然有期待她會回應,但沒想到她真的回應了……
慢著。
咦?
期待?
我?對誰有所期待?
啊啊,好怪。果然很怪。我到底怎麼了?
大家的偶像樂衝奏香,你怎麼了?
現在的我,是怎麼回事?
難道說,我在雀躍?
因為她有所回應……?
真的嗎?
那天見到的她,和別人相處在一起。
她並非孤單一人。
結果自己感到空虛,感到寂寞。為什麼自己會有這種心情,會抱持著這種心情,奏香並不清楚。
——你想怎麼做?
奏香試著自問自答。
答案是……
——想更了解她。
水者瑞美這個人,使得奏香抱持著這樣的心情。隻要能更加了解她,肯定就能厘清原因了。
就這樣,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原本以“比她好多了”這種想法做為自我安慰材料的她,對於奏香而言,逐漸變成了反映奏香內心想法的鏡子。
至今的奏香,一直沒有這種想要理解、認識同學或其他人內心想法的念頭。因為在冒出這種念頭之前,她就已經看透一切了。
她第一次有著想要認識某人,想要認識她的念頭。
第一次在這麼近的距離看見的她,如今正微微低著頭,眼神也不知道在看哪裏,但她的視點遊移不定,要是再對她說話,似乎又會令她的內心動搖。
至今總是看著她的背影,不過從今天開始,是側臉。
結果因為不懂得節製,所以看得有點過頭了。
這是在數學課發生的事情。
在老師麵朝黑板書寫文字與數字說明方程式的時候,奏香將目光投向旁邊的水者瑞美。她還是一樣很認真(表情也很認真)將黑板的內容抄寫在筆記本裏。
原本奏香擅自認定她手邊筆記本裏的字跡應該很工整,不過卻是很有女孩氣息的圓滾滾文字,而且更令奏香意外的是,上頭還畫著可愛的“小熊”圖樣。
哇?……原來水者瑞美也會塗鴉啊。仔細一看,小熊旁邊有個對話框,裏頭寫著“這裏是重點!”這句話。
更仔細一看,小熊下方寫著其他的字。
嗯?……“YUZU”……後麵的字是什麼?
“RU”?
柚子?讓……?(注1〕
(1
YUZU的日文是柚子,YUZURU的日文是讓)
讓柚子?讓給誰?咦?不是嗎?
就在這個時候。
“…………——啊、有!”
原本麵朝黑板的老師,不知何時轉身看著這裏。
而且馬上就發現奏香心不在焉,開口叫她的名字。
“樂衝,不用特地站起來。”
“啊……是……”
奏香連忙就坐。
“喂喂,怎麼了?別再發呆了,真難得看你在想心事,不過別在這時候想,等等再想吧,像是古文課就不錯。”
老師半開玩笑說完之後,班上偶像難得脫線的舉動,引得同學們哄堂大笑。
不過,並不是隻有這樣就結束。
“那麼,既然點到你就順便吧,樂衝,這題的答案是什麼?”
老師這麼說著。
“呃?……”
這題?
哪題?
……糟了。
別說是作答了,奏香連這是課本裏的哪一題都不知道,自己剛才發呆的程度也太誇張了。老師應該也是明知故問吧,他的表情一整個就是笑眯眯的。這個大叔真令人火大,小心我告你性騷擾。
不過,奏香忽然想到了一個點子。
“呃?……那個?……”
奏香假裝在思考,並看向坐在旁邊的瑞美。
瑞美也剛好正看向這裏……這是不可能的。果然。她的視線朝著黑板的方向。
但奏香向她投以SOS的視線。奏香她知道。因為是奏香所以知道。
雖然瑞美看起來總是漫不經心,但她意外地很注意周遭的動靜,經常會思考自己被當成什麼樣的人,自己被說成什麼樣子,或是自己應該要怎麼做。所以她才會與別人保持距離,她是刻意這麼做的。
就像是早就知道了越靠近就會越看不見的道理。
所以,現在也肯定如此。
看吧——
“………………?”
瑞美微微抖了一下,細微到隻有奏香發現。
視線開始到處亂飄。
為什麼? 為什麼?
為什麼這個人在看我?
她就像這樣露出困惑的表情。即使如此,奏香依然試著以目光向她求救,想要藉此脫離現在的困境,希望有人提供一臂之力。但奏香的真正用意並非如此。
說不定——她在觀察周圍的時候,也有把我看在眼裏。奏香隻是想要確認這種微不足道的小事。
然而從她的角度,這似乎不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
她似乎察覺到奏香正在向她求救,但她嚇得逃離了奏香的視線,就這麼凝視著書桌右上角僵掉了。
這也太誇張了吧?雖然奏香在瞬間如此心想,但這也是難免的。因為她沒有和班上的任何人接觸過。
“好,還有十秒!”
老師果然是在看好戲。不過大概是覺得奏香肯定答不出來吧,老師再度轉過身去開始擦黑板。
隨即。
她——水者瑞美悄悄指向自己的課本與筆記本。
她告訴奏香“答案在這裏”。
結果,忘記保持形象的奏香大喊:
“我知道了!”
就像這樣,發出令眾人發笑的開朗聲音。
從這天開始,水者瑞美與樂衝奏香的笨拙交流開始了。
兩人以此為契機迅速接近。
原本,
奏香是這麼認為的。
然而——
七月也已經要過一半了。
這幾天持續下著雨,總算有梅雨季節的感覺了。
要是沒下雨就會說“夏季幹旱!要節約用水!”這種話,要是一直下又會說“每天濕答答的真討厭”這種怨言,人類這種生物,是一種無論怎樣都會有所抱怨的存在。
是欲望的集合體,總是在渴求。
渴求著某種東西。
是什麼樣的東西?
奏香得知了自己想要的“那個東西”。
“瑞美,問你喔……”
不知何時,奏香開始用“瑞美”來稱呼她,不經意很神奇地就自然這麼稱呼了。奏香在內心對她的稱呼,並不是大家所使用的“神秘寶貝”,一直都是直呼她的名字“水者瑞美”,要說習慣的話還挺習慣的。
她在一開始的時候,臉上會浮現出她所擅長〔?〕的,像是感到困惑又像是在笑的微妙表情,不過大概是很快就習慣了吧,隻要奏香叫她“瑞美”,她就會確實有所反應轉過頭來。
她與奏香之間的距離,就像這樣逐漸縮短。
這裏指的並不是因為相鄰而坐所以縮短的物理距離。是的,這裏所指的距離,是奏香對同學或其他人感覺到的“內心距離”。
“今天也可以一起吃午飯嗎?”
奏香如此詢問。
“咦……那個…………可以嗎?真的?”
她發出與外表相同的纖細聲音,以惶恐的神情看向奏香。
“當然可以。”
奏香說完之後露出笑容。
老實說,奏香還看不見她的內心。
不對。說不定是奏香自己抱持著疑惑。
她和班上同學或是其他人不同,並不是“想要利用奏香”,而是單純將奏香視為一名普通女孩在來往,這反而使奏香抱持著“真的是這樣嗎?”的疑惑。
然而就另一方麵而言,隻是因為看不見她的內心,就可以用這種理由懷疑她嗎?奏香也搞不太懂。
名為水者瑞美的這個女孩,總之——毫無虛假。
外表與內在完全相符,不會過度誇大自己。
隻不過,大概是因為一直被當成“神秘寶貝”吧,她對自己似乎相當沒有自信,就某方麵而言有著可憐的自卑感。
“和我在一起,真的真的……沒關係嗎?”
她就像這樣,會不斷詢問相同的問題。
“沒有造成困擾嗎?我會造成樂衝同學的困擾。”
“不會的。”
她應該是認真的。不過由於表現得過於自卑,反倒使得奏香差點笑出來。抱歉了。
“那麼,我們走吧!”
奏香起身離席準備離開教室,她則是一副形跡可疑的模樣四處張望,把嬌小的身體縮得更小,並跟在奏香的身後。
午休時間結束之後,奏香先回到教室了。
“樂衝同學,對不起,我有事要到教職員室一趟……”
“啊、沒關係。我也陪你去吧?”
奏香這麼說完,她就像是受到驚嚇一樣說道:
“不、不用了!這怎麼好意思!謝謝你!我自己去就好了!”
她猛烈搖晃腦袋,接著不斷低頭致意,然後轉眼之間就離開了原地。
雖然不像是刻意要回避奏香,不過看她那副拚命婉拒的模樣,使得奏香的內心有點複雜。
“這麼說來,至今就算我怎麼做,別人都會接受我……”
奏香未曾被拒絕過,而且反而總是掌握著拒絕別人的權利。
“有種怪怪的感覺。”
不隻是對奏香,她對任何人應該都是采取這樣的態度吧。
然而,不由自主,就有種寂寞、難過的心情。這種心情,與之前看到她和別人在海邊的時候不太一樣。
“是因為那樣吧?我和她已經是——”
奏香把說到一半的這句話吞回肚子裏。腦袋中浮現她的臉蛋,使得奏香感到一股無比害羞又穌癢的心情。
她猶豫著是否要說出來——說出“那兩個字”。
“該怎麼形容呢……”
奏香打開教室的門。
瑞美不在教室。應該還在教職員室吧。
一踏進教室,就像是等她回來已久,如今眼尖看到奏香身影的同班同學們,紛紛像是要向飼主討食物的小狗一樣接近過來。
“奏香,你跑去哪裏了?”
“啊、嗯,去了一個地方。”
“唔?……”
從對方的反應來看,班上同學們似乎知道奏香剛才去了哪裏。
察覺到這一點的奏香,原本想要開口說自己“和她在一起”,卻下意識打消了這個念頭,並且恢複成一如往常“班上偶像”的表情。奏香試著露出笑容,試著微笑。她知道自己臉上是什麼樣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