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麵有人匆匆忙忙的進來,報道:“將軍,趙祖衡帶人馬偷襲我們在涼山的重地,我軍猝不及防,將士們死傷慘重。”
帳內的人俱是大驚,有些急躁之人已經開始怒罵叛軍祖宗了。連暠卻冷靜道:“走,我們先去那裏瞧瞧。”
連暠和杜瑀縱馬來到了涼山的營地,隻見眼前一片斷壁殘垣之象,遠處的火仍在燃燒,士兵還在奮力滅火,已被熄滅的地方則冒著黑煙,隨處可見血肉模糊的屍體,更多的是被重傷的兵卒,他們大多是被燒傷,隨意躺在地上,呻吟著,軍醫忙碌的為他們包紮上藥。
連暠的心在滴血,損失的並不是這些兵馬糧草,他來這裏兩年,好不容易將叛軍的勢力範圍向前推了,叛軍雖占據有利地形,臨著出海口,可是涼山地形複雜,以至於叛軍無法在一地集結,隻能將營地分散而建。他在叛軍腹地建了自己的軍營,就是為了遏製他們,讓他們無法輕易的連接,這是他來這裏最驕傲的事,是他身負重傷,豁出性命換來的,如今,這一切都付諸東流了。
“將軍,屬下已親點損失,死者三百七十餘人,傷者逾千人,我們的糧草幾乎都被燒了。”丘將軍稟道。
他失神的看著眼前的景象,無聲的笑笑,也許他確實太高看自己了,他根本沒有什麼治世的經略之才,也根本不是劉禦的對手,他不過是一個被寵壞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太子罷了。
杜瑀見他如此失落,知他心緒難平,安慰他:“殿下,勝負乃兵家差事,不需太介懷。我們還有機會。”
機會?什麼機會?
他不能向丘作武一樣,十年如一日的守在這裏,跟叛軍對峙,他必須打敗他們,消滅他們,他必須回去。
連暠太氣憤了,這憤怒之火竄遍他的身體,快要將他燒死了,他猛地跨上馬,奔出營帳。護衛正要追他,被杜瑀攔住了,歎氣道:“讓殿下一個人靜一靜吧。”
連暠縱馬狂奔,心中仍是怒氣難平,他跳下馬,猛地向前奔跑,不顧一切,半人高的草劃過他的衣袖,直到跑的精疲力竭,他才停下來,跪在地上,抱頭大哭起來。
他太苦了,一個人如果一直不幸,他也不會覺得痛苦,他會習慣,會麻木。可連暠是天之驕子,他從來沒有承受過這樣的不幸,所以他品味到的痛苦則是常人的數倍。可他不能放棄,不能退縮,他要回去,向那些傷害他的人報仇。
他該怎麼做?
待他牽著馬返回營地的時候,天都快黑了,阿丹婭在半山腰看到燃起的黑煙,就知道今天發生了什麼事,她知道他定是痛心鬱結,急忙下了山,他卻不在,隻好憂心忡忡的等著他。
見他失魂落魄的回來,阿丹婭什麼都沒說,隻是扶他坐下,剪開他的衣物,為他敷藥。
他這才看到自己袖子、褲腿已經多處扯爛了,是被路旁的樹枝枯草劃破。可他全然沒有感覺到疼痛。
待上好藥後,她倚在懷裏,用自己的方式撫慰著他。阿丹婭心裏十分矛盾:她心疼他,不願他受到這般打擊,可是心中也知道若是他敗了叛軍,隻怕就要回去做他的太子了。
天終於黑了,二人仍然一動不動坐著,連暠終於回魂了,撫上她的臉,笑笑:“我已經沒事了,天不早了,我派人送你回去吧!”
“我不回去,今晚我便要在這裏陪著你。”阿丹婭難得這樣孩子氣。
“隻怕你的哥哥一會就帶著人來尋你,說不定還會跟我們的人大打出手,到時候,你還得辛苦為他們醫治。”連暠手裏纏繞著她的發絲,也跟她開起玩笑。
阿丹婭這才起身,點燃這帳內的蠟燭,這帳子極大,單單一根燭光不過是微光,無法照亮大帳,可是就這一絲絲的微光,泛著一點橘黃,照亮二人的臉,都是雖然疲憊但是帶著一絲欣悅的笑意。
是呀!他們還擁有彼此,那就沒有到最糟糕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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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宮裏有信傳來。”聽聞此言,連暠身子不可察覺的微微震動,他害怕宮裏傳信來,那裏有他的至親,可是這至親卻時時覬覦他的地位,算計他的性命。上次宮裏傳信:他的孩子沒了!這次又是會失去什麼?
可是他不能不看,他接過親衛遞來的信,拆開,他的瞳孔慢慢放大,緊握雙拳,手背上的青筋畢現,明明是極為憤怒,可是臉上卻在笑,是陰狠絕望的笑。
身旁的親信也被他的樣子嚇到了,試探的喊道:“殿下?”
“下去吧。”倏爾,連暠已經恢複他本來的樣子。
那些人等不及了,他等不及了,是時候結束這一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