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威無勢。
“在這提羅,雲家,無人能憾。”
話出,劍鳴。
此遭空間在這劍鳴刹那驟然一縮。
也在這一刹那,朱邪劍瞬時脫了洛揚的手,當空急旋。
——嘶!
——嘶!
而後,無數嘶聲驀然而起。
突然,劍在天上而來。
伍將軍四人眸中駭然,轟然倒地。
陸家眾人雙眸大瞪,楊正亦是,卻盡皆氣絕。
又一次,洛揚看向了場上眾人:“莫說我徒兒確是提羅世子,縱然他不是,如今,他要為提羅之主,你等可敢有異議?”
話來,洪亮驟起,徹響此間。
一眾提羅子民,將軍,族長,忙是將身一跪。
“恭迎世子回歸。”
“寧兒,師父能做的都做了,往後的一切卻要看你自己了。”洛揚一笑,麵上絲毫不掩疼愛之意,卻是又起一歎,而後,他將朱邪劍遞給了寧兒。
雲寧一跪,將朱邪劍捧在了手上:“寧兒定不會辱沒師父威名。”
威名?
洛揚一愣。
***
春去春又回——
三月恰適心——
在提羅花枯的時候,提羅城掩不住會起一片蕭蕭之意。
然而今年的花枯時候,提羅子民盡皆是歡喜地很,言談之間笑顏盡開。
提羅城自上任府主故去之後,府主之位空閑了三年有餘,雖說在這三年間是雲夕郡主接任,卻是多多少少讓人心中起了怪異想法。
畢竟,提羅組訓——令傳男子不傳女。
雖說雲夕郡主是巾幗不讓須眉,奈何畢竟是女兒身。
所幸,提羅城承蒙天眷,當今提羅世子雲寧已在前日回歸提羅府,並接任了府主之位。
許多提羅子民在祭奠廣場見過這位世子,雖說方今隻有六歲,但雲寧幼小的身軀卻深刻在了無數子民的心中。
無數子民對這位小府主極為順眼,甚至——欽佩。
他們相信,提羅在這位世子的帶領之下必將掃清凶物,安昌萬世。
僅六歲而已。
但他們深信不疑。
按例,世子回歸當要大慶,府主即位亦要大慶。
但是於寧即位第一道府令是——如今提羅剛逢大變,尚需調養民息,取消大慶。
此令一下,萬千提羅子民豎指大讚,欣慰不已。
在這提羅城中的一處偏巷,有一間小院。
不問天外幾多禪,隻數院內少一人。
洛揚正立院中,他沒有起筆作畫,隻是安靜地看著遠處天空。
蕭恒在一旁輕聲地整理著柴火。
其實,洛揚許久沒有開口和蕭恒說話了,但蕭恒還是沒有去打擾。
這間院子,和以往的熱鬧相比,在不經意間就清冷了許多。
這時,院外有聲音傳來。
雲夕來了院子。
她的麵色還是蒼白,甚至看起來虛弱,但她還是來了。
雲夕看了看洛揚,又看了看蕭恒,這個場麵因為安靜,所以怪異,但她美眸中卻漾起了輕快俏皮。
然而,她卻是怯生生地站在了一旁。
這個樣子,似是哪位女子第一次去哪個男子家裏。
所以,一切讓她意外了。
院中,兩人誰也沒有招呼她,整理柴火的依然在那整理著,望天的依然在望天。
雲夕站了好一會兒,她覺得尷尬了起來,終於忍不住喚了一聲:“先生。”
這喚聲很輕,場中兩人卻都是聽到了。
洛揚一愣,他有些意外雲夕來了這裏,他盯著雲夕看了半天,才是開口,問:“寧兒沒和你一起過來?”
“寧兒說府中事忙,明日來看望先生。”雲夕輕聲回,玉手卻搓起了衣角。
“那你來幹什麼?”洛揚麵色怪異,問。
“寧兒說這些年欠我的,不讓我參與府中之事了,讓我多休息休息。”藍衫輕揚,起了顫意。
“寧兒還小,你要多教一下他。”洛揚開口,語氣似起責備。
洛揚雖然對雲夕所知不多,但在這提羅城三年裏,無數子民都說這位府主憂民憂患,怎麼竟是這樣?
寧兒雖說知事,卻也還是個六歲的孩子,至少在洛揚心裏,寧兒永遠都是個孩子。
他非常不滿意雲夕居然把這一大攤子事直接丟給了寧兒。
“我也這樣和寧兒說,但是寧兒說——我雖然小,但姑姑你不小了,所以我就來了。”雲夕嘴角一揚。
雲夕聽出了洛揚的責備意思,但她卻是不以為意,隻是說出了寧兒這句話。
好像寧兒這話是至理一般,縱是洛揚也不能反駁。
“寧兒還小,你不小了?”洛揚一愣,卻是真的沒再說話。
這時,院外進來了一個人。
“幹淨嗎?”洛揚看著來人,微微一笑。
“楊侯一脈,凡是與之親近之人,沒有一人遺漏。”逐酒頷首,忙是回話。
雲夕聽到了,隨即嬌軀一顫。
“先生,你怎麼能?”
“桑魚府大,沒了楊侯也一樣的。”洛揚開口。
“先生,如今人族一脈四處有凶物環視,哪怕是尋常子民都是一分力量,你此種做法是作孽我人族。”雲夕麵起漲紅。
作孽人族?
講道理?
“你連一個小小的提羅都顧及不了,還有閑心在這和我談人族?”洛揚麵色怪異,卻不生氣。
“你!”雲夕話語一滯,沒有再說。
洛揚一笑,開口:“如今楊侯一脈盡數滅絕,寧兒和提羅暫且無憂了,你要好生照看寧兒。”
雲夕哪裏能聽,香袖一甩就出了院子。
“師父,這...。”蕭恒麵色古怪。
“隨她去吧。”
“我要離開此地,至於能否再回來,卻是要看天意了。”洛揚緩緩開口,而後他看著蕭恒:“恒兒,自今日之後你就留在寧兒身旁輔佐他吧。”
“師父!”蕭恒心中頓時大急,忙是呼道。
“我意已決,恒兒你不要再說了。”洛揚開口,又似有不忍:“為人師卻不盡責,是師父對不住你,你莫要怨我。”
“恒兒不敢。”
許久。
這院,安靜了下來。
在往後無數歲月裏,這裏也如常安靜。
非是沒有了人擾。
曾在這裏香袖一甩的人每天都會來這裏坐坐,看看。
每天都會給這裏打掃幹淨。
打掃幹淨之後又坐坐,看看,方才起身離去。
來的人,十年如一日。
從不斷歇。
寧兒問:“為何?”
她說:“我怕他回來的時候這裏太髒了。”
寧兒一笑。
卻笑得淒苦。
蕭恒說:“終有一日會再見。”
***
天藏峰頂。
洛揚躺在草屋前,手上捏了枝狗尾巴草,一撚半撚。
好多的種子散在了這裏,也飄下了峰頂,去到了海邊,去到了峰林。
天際。
紅日從那邊山下起來,它緩緩,緩緩,在天際爬著,最後沒入了這邊山下。
洛揚終於起身。
他去井邊提了一壺水來,又從屋裏拿出了一套茶具,在這峰上生起一堆火來。
第一壺水沸開了,洛揚開始泡起了茶。
一壺茶好。
他輕輕倚過鼻子去嗅了嗅,而後將茶放在了桌上,閉上了眼睛。
這茶,洛揚沒有去喝。
這是注定會涼的一壺茶。
天際。
清月從這邊山下起來,它緩緩,緩緩,在天際爬動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