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坐下以後,這男子一開口,石實就覺得有些不對勁了,說話文縐縐的,有些像私塾裏的那個酸秀才,而且字裏行間透露出來的,給人的是如沐春風,再看他夾菜時顫抖的雙手和白皙的麵龐,石實原本想好的威脅語言頓時凝噎在喉頭出不來了,想來想去,隻好把海碗一放,留下一句我吃飽了陸姐姐回見後,便急匆匆地出門回家去了。
望著石實出門遠去的背影,顧仙佛有些無奈,直到石實結實的身影消失在院門口,顧仙佛才收回目光,朝陸錦帆微微一笑,沒有石實在這坐著,陸錦帆更容易臉紅了。
顧仙佛深吸一口氣,看著陸錦帆認真道:“顧某雖說前幾天便已醒來,但終日渾渾噩噩,睡著比醒著的時光還多,也未真正向在下的救命恩人表達謝意,陸姑娘,多謝你救在下一條性命,日後若有差遣,顧某,萬死不辭。”
後半句承諾,委實太重了些。顧仙佛的承諾,毫不誇張地說那是可以代表整個顧府和半個西涼的,長安中不論誰聽到這句話,都得樂昏過去。
可惜陸錦帆隻是擺擺手,低著頭細聲細語說道:“莊戶人家,也不懂什麼繁文縟節,顧公子不必把這事掛在心上,出門在外,誰也有個為難的時候,能幫一把便幫一把,再說,我搭救公子,可不是為了圖回報的,死不死的這些話,以後不要說了,公子安心養病便是。”
顧仙佛笑著點點頭,附和道:“陸姑娘是性情中人,是在下落入俗套了,還望陸姑娘不要見怪,敢問陸姑娘,此處是何處?”
陸錦帆把想偷偷溜走的小雀兒攬進懷裏,一邊喂她喝下最後半碗稀飯一邊回答道:“青牛村啊,青牛郡中的青牛鎮,青牛鎮裏的青牛村,不遠處有個風雷山,挺出名的,我們青牛村就在山腳下,聽顧公子口音,不像是本地人,應該是遭遇賊人了吧?”
一聽青牛郡,顧仙佛差點兩眼一抹黑,暗罵道這口破桃木劍,這一飛最少得飛了一千二百裏,別說顧家密影,就是把整個長安的兵力都調出來,短時間內也找不到這兒來。想到這裏,顧仙佛滿滿的絕望充斥著心頭,苦笑朝陸錦帆道:“何嚐不是本地人,顧某久居長安,回金陵探親之時遇到賊人,那三個賊人手段可真是厲害,說是通天之能也不為過,一番爭鬥之下,顧某也就被發配到了這兒,幸虧得陸姑娘相救,要不然,這條小命怕是交代了。”
陸錦帆小聲驚呼,她自然不知道長安距離青牛郡的確切距離,但正是因為不知道確切距離才驚訝,在她印象裏,長安那是皇帝住的地方,離青牛郡得十萬八千裏呢,能把顧公子從那麼遠的地方運到這裏,不是仙人手段還能是什麼,長安果然跟這青牛郡不一樣,陸錦帆咬了咬嘴唇,慢慢說道:“顧公子也不必灰心喪氣,長安雖遠,但終有可達之日,這兒偏僻,賊人肯定尋不來,顧公子隻管安心養傷便是,等到傷好之後,我陪公子去縣衙,原來顧公子是來自長安的官老爺,我還以為……以為顧公子是雲遊天下的道士呢?”
說到最後半句話,陸錦帆的聲音明顯低了下去,也不知道是因為原來顧仙佛是長安的官老爺,還是因為顧仙佛不是道士。
顧仙佛笑了笑,啜飲一口稀飯,問道:“為何陸姑娘會以為在下是道士?難道在下長著一張江湖騙子的臉?”
陸錦帆站起身,進入裏屋,走到床邊,彎腰從床下拽出一布匹包裹的條形物件,交給顧仙佛。
顧仙佛慢慢打開,赫然露出的是那口把自己帶飛一千二百裏的桃木劍。
“還真是兜兜轉轉哦。”顧仙佛撫摸著這口安靜下來的桃木劍,笑得很耐人尋味。
手指摸到了一點凸起,顧仙佛便翻過這口劍,看到桃木劍上以秦法小篆雕刻二字。
蠻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