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我突然想起蘇凱那特意調成與眾不同的鈴聲,想起他接電話時小心翼翼的態度。這世界特別操蛋,但是在它肆意蹂躪我們的時候,我們也從沒忘記過得機會抽丫一頓。
那場架最終以劉博200斤體重的一記蓮花大坐而告終,他們沒敢報警,我們揚長而去。一路上我們都在聊剛才怎麼出手,添油加醋,出神入化。蘇凱笑得很大聲,不管以後會是什麼樣子,起碼到此時我覺得我們依然牛逼。
晚上我們喝了好多酒,我和喬燃一起回了酒店,因為我還約了張楠。一進大堂張楠就迎了過來,身後還拉著一個碩大的行李箱,嘴裏不停念叨著:“不過了!我要是跟她結婚我就是孫子!我……”
我正嫌他煩,剛要介紹喬燃給他,就見喬燃衝了上去。他那神色,我從沒見過。
喬燃緊緊揪住張楠的衣領,冷冰冰地說:“她在哪兒?方茴在哪兒?”
6.
張楠終於給我講了關於方茴的事。
從那塊寫著我名字的石頭說起,到同樣寫著我名字的那個來電終結。也許是三個男人湊在一起抽了太多的煙,整個房間都是霧蒙蒙的,所以我們的這場對話也是霧蒙蒙的。這是我從來沒有過的感覺,方茴那麼遠,又那麼近。
“不好意思陳尋,雖然我知道這麼多的事,但我不能替方茴決定什麼,就像我不能替你決定什麼一樣。那天她聽了好久你在那邊不住‘喂’的聲音,才把電話還給了我。嗯,挺平靜的。她仍然對你熟悉,還能背下高中時你們家的座機號碼。我大概說了說你現在的事,她仔細聽著。那天我問了,想不想見見你。她低頭沉思了很久,然後笑著抬頭說,還是算了,因為始終沒想好,如果見你的話,第一句話應該說些什麼。”
“那幾年我們聯係還算多,最近少了。我們有個好朋友aiba,就是剛才我講的最早和她在澳洲同居的那個拉拉,聽她說後來方茴好像又回了澳洲,她拿到了永久居留的身份。”
“我沒有她的手機號。她總換,每次回北京都用一個臨時新號,所以都是她找我,你也知道她的脾氣,飄慣了,半個神仙似的。哦對,msn號倒是有,等下我找找抄給你。”
張楠離開酒店的時候已經淩晨三點了,他最後對我說:“陳尋,我覺得她挺好的,以前被你喜歡時挺好的,後來不被你喜歡了也挺好的,現在,見不見都挺好的。”
他又跟喬燃說:“我早就知道你了,說實話,我要是她就喜歡你。”
他走之後我和喬燃又待了一會兒,我們倆沒什麼話說了,又抽了兩支煙,我就向他告辭。送我出門時,喬燃悶悶地說:“她沒忘了你。”
“是吧。”
“我寧願她跟張楠是真的好了也不願意是他現在所說的這些。我不太相信,我知道她,她沒忘了你,怎麼過得好。”
“你會去找她嗎?”我停在門口問。
“沒準兒,你呢?”
“會。”
我走出來,關上了門。
7.
我回到家,開始瘋狂地搜索msn。
我好久沒用msn了,那上麵一片灰色,我才想起來,原來這東西已經正式退出了曆史舞台。消亡一直伴著我們成長,我真他媽的嫌它太快。所有曾經重要過的東西就像是屍體一樣殘留在小小的長方形對話框裏,任人憑吊。
我搜到方茴,她也是灰色的。趙燁婚禮上送給我的半片石膏片在顯示屏旁邊微微反射著光,在匆匆流去的那些年裏,我總不會想到,多年之後,在我們身邊餘下的對方,隻是各自的名字。尋與茴,都遍尋不回。
方茴的資料顯示了出來。
在她名字的旁邊,有這麼一行簽名:
“不悔夢歸處,隻恨太匆匆。”
我遮住眼睛。
潸然淚下。
8.
9月,我參加了張楠的婚禮。這小子之前所有的抱怨都在那天狠狠地抽了他自己耳光,我清楚地看到,當他從小付爸爸手中接下美得不可思議的付雨英,拉著他的新娘一起緩緩走向我們的時候,他的眼角閃閃發光。
我坐的那桌有一個空著的位子,我知道,她心眼直,一定還沒想好怎麼跟我打招呼,所以還是沒有出現。
七七交到了男朋友,肯定不是那個她之前為之死去活來的男孩,她跟我說她找到了不睡也喜歡但還是想睡的人。我送了她一個prada的貝殼包作為“擺脫我大禮”。她高興得不行,連誇我大方到帥氣的程度,又纏著我問,當年送過什麼給方茴。我笑答,13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