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開始行動起來,她才發現眼下這具身體有多虛弱。
這是被困了多久?
四肢乏力頭暈眼花。
當她終於爬出了井口,已經過了不知道多少時候。她癱倒在地麵上,累得氣喘籲籲,連手指頭都抬不起來。
指尖傳來火辣辣的疼痛,膝蓋和手肘處又增加了新的擦傷,這是為了爬出來而付出的代價。
盡管渾身上下無一不疼,她卻笑了起來,一口潔白的貝齒在月光的照耀下,散發著如同珍珠一般的光芒。
不管她是誰,也不管她在哪裏,她總會找到辦法生存下去,還會讓害她的人付出代價!
她總不會無緣無故地在這荒郊野嶺,總會有認識的人。那麼,這第一步,就是先走出這山林,尋找到自己的家。
拿定了主意,她努力爬起來,沿著一條被人踩出來的徑,跌跌撞撞地朝著山下走去。
這裏的月光,比她見過的都要明亮,照亮了她前進的方向。
但在黑暗中傳來的窸窸窣窣聲,風吹過山林樹梢中的呼啦聲,還有那遠處隱約傳來的吠叫聲,越來越讓她心底忐忑不安。
她自問比起那些嬌嬌怯怯、見到蜘蛛都要尖叫的女生來,算膽子大的。但活了二十多年,頭一回在夜裏獨自一人走在山林中,怎能不心生恐懼?
誰知道那黑乎乎的山林中,下一秒會不會竄出來一頭野獸?
她越想越是害怕,深一腳淺一腳地跑起來,口中唱起最喜歡的歌為自己壯膽:“這放縱的感覺,超越一切,不再膽怯……年輕就是要隨心所欲高舉你的手臂,拿出你的勇氣不要再恐懼,隻有依賴好戰的心才能夠拯救你……”
一首歌來來回回不知道唱了幾遍,她沿著路轉過一個彎,眼前的地勢變得平緩起來。借著月光遠眺,遠處的山坳中有光亮傳來。定睛一看,是五六隻火把在山間移動。
她停下腳步細細聆聽,隨著風傳來“三春,三春,你在哪兒?”的呼喚聲。
這些人,或許是來尋找自己的?
她精神一振,不管是不是,先應了再。雖然,她自己的名字並不是“三春”。但就算錯了,也總能見著人,比一個人強多了。
她將手掌攏在嘴邊,大聲應了好幾聲:“哎——我在這裏!”
聽見她的回話,那支隊伍明顯加快了速度,有人大聲喊著:“三春,你就在那裏等著!”
看著火把朝著自己快速靠攏,她鬆了口氣就地坐了下來,才察覺自己又累又餓又困又痛。夜風吹過,她打了一個哆嗦,用兩手勉力撐著身子,不讓自己倒下。
過了好一會兒,才有人爬上了她所在的山坡。一個麵色焦慮、穿著一身粗布衣裙的中年婦人出現在她麵前。
見到她坐在那裏,婦人鬆了口氣,緊接著踉踉蹌蹌地來到她的身邊,一把將她緊緊摟在懷裏,連連哽咽不已。
她有一肚子的疑問,可那婦人隻是揮動比劃著雙手,喉中發出暗啞之聲,卻口不能言,原來是個啞巴。
唯一可以確定的,這婦人不但認識她,還是極為關心她之人。從對方身上傳來激動的顫抖,及她眼底是深深的關切之色,這些都做不得假。
那麼,自己果然是叫做“三春”了?或者這具身體叫做“三春”。這什麼名字,好土。
獲救了,她的心神鬆懈下來,軟軟的向後倒去,仰麵倒在這名婦人溫暖的懷裏。
在失去意識前,她看見婦人頭上插著一支木簪子,和衣襟處的雲紋滾邊,覺得十分荒謬。可下一秒,她看見空中高懸的月亮,便忘了此事。
我一定是太虛弱,所以產生幻覺了吧?
這上,怎麼會有兩個月亮?一個如銀盤般灑著清輝,而距離它不遠的夜幕上,還掛著一輪了半圈的月亮,散發著紫色的神秘光芒。
一定是幻覺。
這是她昏迷前的最後一個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