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陵略垂著頭:“浮陵倒不這麼認為,畢竟您是三朝老臣,況且家族中......”
“菀兒的信......”老人彎腰揮手退下前來服侍的小婢,穿上皂靴後才笑問因自知多言而靜默立在一旁的浮陵。
“澤菀太後的信昨兒個半夜已到,怕打擾您休息所以還未呈上。”浮陵不安地深低頭。
“嗬嗬,好孩子,”老人走過去拍了拍浮陵的肩;“這兒不是京都,咱們以後都放開些,陪糟老頭子好好享享清福,別束手低眉的,用不到了。”說著撫髯闊步走向廳堂。
這官場,沒什麼清官庸官,任你清官自清,怕在別人的眼中也不過是一濁潭。近五十載的官場生涯將老人打磨的圓滑善變。那小知縣,雖看起來廉正,但在洶湧的官場誰知道他又屬哪類?
當初返鄉,隻有極少數人知是阜同城,況一行人又扮作商旅,這小小知縣是如何得知?他又早晚請安問候不斷,怕是為了將老人的舉動報知誰吧。
寒暄幾句後,在知縣的盛邀下,老人“不得不”與其在城中同遊。
便裝的一行人緩緩走在小城中,除了馮叔與老人談笑外,其他人都小心忐忑的陪在一旁。
淡淡的槐花香似夢似幻的不斷縈繞在老人鼻息間,似那五十年如倒流之水般,輕盈舒緩的將時光送回......
“誰謂河廣?一葦杭之。誰謂宋遠?跂予望之。誰謂河廣?曾不容刀,誰謂宋遠?曾不崇朝......”一群稚童嬉笑著打他們身旁經過。
“君哥哥,等等我啊。君哥哥!”落單的小女童急紅了雙頰,水瞳中淚光點點,慌張地對從老人身旁跑過的稚童們叫喊。
老人向前走一步,剛欲伸手安慰一下身前急哭的小女童時,一個男孩跑回來,輕輕勸慰著小女童,用袖子幫女童胡亂抹把淚:“好了好了,小穹乖,哥哥過來了,小穹不哭好不好?”說著拉起女童的小手跑向前麵的夥伴。
兩個孩童匆匆從老人身旁跑過。老人垂下手,緩緩回首,看著兩個孩童的身影,任回憶洶湧襲來。
——“簡,你說,我們會成親吧,然後會一直一直一直地在一起。應該,會吧。”
——“簡哥哥,”她被鮮豔的嫁衣映羞了頰:“從今以後,我就是簡哥哥的妻子。永遠的,唯一永遠的守候在你身側的人。”
——“簡,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簡,簡......”
聲聲哽咽的呼喊蜂擁而至,從雙耳到心髒,從轉緊的雙手到絮亂的呼吸,一聲一聲,是積壓五十年的悲傷與心髒跳動的聲音。當天地旋轉顛倒,當視野成空,永恒的節奏宇呼喊,成為記憶的唯一......
老人眼前一黑,在眾人紛亂焦急的叫喊聲中暈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