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章(1 / 1)

古銅的車輪“咕吱咕吱”地轉著,車夫小心地駕著馬車緩緩駛進阜同城斑駁地城門甬道。

“老爺,到了。”一旁騎馬隨行的少年低首輕道。

“嗯。”馬車內,一個抖擻卻蒼老地聲音淺淺逸出。

車上的簾子輕抖一下,隨即被一隻嶙峋皺褶的手掀開。簾上暗青的藤花紋糾在一起,映著簾後老人斑白的鬢。

緩緩而行的車上,褪去城牆遮掩地蒼穹漸寬,令陽光直瀉而下,晃了一行人的雙眼。耳邊,人群忙碌,喧鬧的聲音漸漸清晰,悠悠的在耳邊繚繞。

“老爺,咱們回來啦。”車夫一旁坐著的銀鬢老人衝車內輕喊一聲,發顫的聲音顯了他心中無比地欣喜。

簾子又動了動,車內的老人將簾子裹了裹,用銀鉤束住,露出整個麵容來。那張蒼老的臉早已被歲月的蒼桑可惜啊密密的溝壑,雙頰之上,淡淡的斑點更顯出它的年邁,白發蒼髯,老態龍鍾。隻是,老人的眼神炯炯,依舊堅毅的麵部輪廓述說這他風流年少時的英俊。

“老爺,先回行府麼?”馬上的少年低首問道。

“不了。浮陵,你先帶他們去行府打點打點,我和馮叔要在城中逛會兒。”老人抬手指了指馬車後一眾的家眷與什物,對少年吩咐道。

“是。”浮陵調了馬頭,對車後隨行的眾人揮手,指示著向城東的行府前行,又不放地回頭看了看馬車,終是策鞭趕回到已駛進城中鬧市的馬車旁。

聽到馬蹄聲,車上的老人看了一眼跟在車尾的浮陵,微微揚了嘴角。

馬車緩緩行駛在阜同城喧鬧的街道。

青石板磚的街麵兩旁稀零地中了些正花開絢爛的槐樹,偶爾有小指大小的落花擦過車簾。空氣中,清清淡淡的花香混合了樹下攤販揭蓋騰起的茶食香味,悠悠地繞在鼻息。攤主的吆喝聲,匆忙的腳步聲,孩童的嬉笑聲,偶爾路過的小轎的“吱呀”聲與遠遠傳來的打鐵“叮叮”聲疊在一起,構成了阜同淳樸綿長的小曲。

“快五十年了......還是一樣,都沒有變。”老人看著簾外,似呢喃般輕聲道。

都已經五十個春秋了,物是人非,當年的風流少年已蒼老了容顏,當年的含羞少女早已成了白發老婦,隻有這座小城依舊。可,眼前,花樹下,是一如記憶深處的懷春少女正焦躁不安地等待情郎。攤販前,是一如記憶深處裏的一群頑皮孩童,倔著性子,眼巴巴地盯著各式泥人,被攤主驅趕後,做個大大的鬼臉,一哄而散......

“少小離家老大回......”老人低吟著,笑彎了雙眼:“終是回來了。”

古銅的車輪輕輕碾著青石板,將影子漸漸舒展開去,把時間遺留在後麵淡淡的碾痕......

遠遠,便看見一棟巨大的府邸橫在城區盡處。飛簷朱牆,高牆上隱隱露出府中的高樓亭台......豪宅在斜陽的華光下宛若羞澀少女,嬌羞媚人。隻是,宅邸早已荒廢,約兩丈高的府邸大門上,門匾歪斜,朱紅的銅釘大門微敞。而門上,匾上,盡是蛛網,浮塵。

看到那宅子時,馮叔愣了下神,歎口氣,示意車夫調轉馬頭,不再前行。

“老馮,把車駛過去吧。”車內的老人顯然也注意到那宅子,隻是他的聲音抑不住的輕顫。

“嗯。”馮叔看著視線裏逐漸清晰的府邸,閉了雙眼。

車在府前停下,馮叔掀了身後的車簾:“老爺,下車麼?”

隻有夕陽妖嬈的霞光,在宅中留連,將門口輕晃的灰白燈籠,染上血色......

快五十年了啊,變化最大的,隻有這座府邸和,人。當年風光何處,當年喧鬧怎存,當年懵懂,皆已成雲煙......

“老馮,走吧。”眯起雙眼,老人向後靠上車壁。“都荒廢了啊......怎會如此。”

浮陵翻身下馬,細細打量那座府邸。恰巧一名老婦挎著一籃蔬果路過,浮陵趕忙將其攔下,詢問了幾句。

“老爺,”想了想,浮陵走到車窗簾下:“這座術師府邸荒廢了近五十載了。”

“也該如此。”老人的聲音帶著濃濃的疲倦。

“據說,府中鬧鬼,所以並無人收購。”

“鬧鬼?”老人驀的高了聲音。

“是。好像是個靈力頗高的凶靈盤踞於此,許多術師都來過,後不了了之。”

須臾,老人歎口氣:“算了,咱們還是回府罷了。”

車輪再次旋轉起來,可,歡快的情緒已被遺忘,隻剩下緊鎖的眉頭。

浮陵深深望了眼那座府邸,然後上馬,緊隨馬車離去。

“不了,看看就走。”老人緊緊盯著門匾,良久,才辨出上麵模糊的“微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