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在那些黑白不分的時刻
迷失了自己,也喪失了最後辨別的能力。
這是最好的時代,也是最壞的時代。
是地溝油、假酒、黑心米、蘇丹紅、瘦肉精肆虐的時代
是一個年輕的母親在雨中的街頭抱著死去的嬰兒
手中揚著毒奶粉四處哭訴的時代
是一個病人從醫院中可以服用到一粒毒膠囊的時代
是一個人拿著普通的薪水,交給待業的妻子
卻同時背負著20年的房貸,和讀小學的女兒昂貴的擇校費
還要每月繳稅的時代
是在威權下被強行灌輸一個模糊的祖國
卻發現自己真正的祖國,越來越遙遠的時代
太多的幸福在喪失。方向已經喪失。
也許就連我老家旁邊的那塊地,在變灰的空氣中
長出來的莊稼都不再和從前一樣的幹淨
魚塘裏的水,不再和從前一樣澄澈
人和人之間,也許已經不再像從前一樣簡單、淳樸
但那仍然是我們最後可以退回去的
一個安置我們的居所。我們的靈魂
我們的身體,最後還會有雞鴨和豬狗作伴。
隻有在這樣的一個地方,才能讓自己
不再隻有無盡的喘息和絕望
還有一輪安靜的明月,和溫暖的蛙鳴
在鄉下的夜晚,一點一點陪我們沉入夢境
2012.4.21晚上9:20分寫於湘雅附三醫院外科樓13層24
病室22床的窗台上
在下雨
雨香襲來,我在往事中漸漸寒冷。
——唐興玲《舊磁帶》
這是一個下雨的早晨,世界的節日
淺灰色的空氣背後,卻沒有一張淺藍的天空
我在猴子石大橋下麵,等候一輛來接我的車
半個小時後車來了,一個朋友坐在副駕駛的位置
無精打采。雨刮器肯定已經發熱
但仍然無法阻止,水順著擋風玻璃急速淌下
共同的悲傷,像雨水打在我們臉上
我們一邊打聽,一邊拐入另一條變小的水泥路
蜿蜒數裏的村舍,城市朝後麵退去
兩旁的綠樹,在風中彎曲,又吱嘎作響
一個小時後,明陽山出現在我們的視線裏
廣場上已經停滿了車。有些道路
不容許我們通過。雨,卻變小了
我們於是把傘丟在車上。有著拱廊的過道
地上全是濕的,你的哥哥從那頭,走了過來
嘴裏說著“真是太謝謝了。”他顯然剛剛經曆了
太多的失眠、痛苦和哭泣,一路上不再言語,引領我們
朝前走去
在明陽廳的前麵,已經聚集了很多人
你的詩集放在門口的桌上,有人在翻讀你的詩歌
我和熟悉的朋友一一握手,想說起一些什麼
但什麼也沒有說出。你三歲的孩子
突然從我們中間穿過,在過道邊沿的台階上
一級一級往下跳。台階是花崗岩的
因此一點也不濕滑,不用擔心跌倒
有人走上前去,和他說“媽媽旅行去了,會不會想媽媽?”
他睜著一雙清亮的眼睛。你的丈夫不知和他說什麼好
淚水瞬間湧出
十一點鍾的時候有人通知我們走進靈堂,雨在我們身後
好像又開始越下越大。這是第十五天後
我再一次看見你,在廳堂正中的牆壁上
你站在一大片盛開的荷花前
朝我們微笑。但笑容已經停滯。
現在你躺在廳堂中央的玻璃棺裏
四周靠牆擺滿了鮮花。當我從醫院中走了出來
卻來不及和你再說上一句安慰的話
幾分鍾後殯儀宣布儀式開始,四個
戴著平頂白帽、穿著白色禮服的的英俊男子
分成兩行立在你的兩側
一個受人尊敬的老作家,走近話筒
開始宣讀你的生平。他說很多人
都為你的死去痛心,除了親人
這真是詩歌巨大的損失。人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