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筠無法解釋現在是什麼心情。也許寧澤非和自己不一樣。他該是希望有人能記著他的生日的吧。因為她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寧澤非,好似一個單純的孩童。
從筠收回雙手,來回打量寧澤非。
寧澤非別過臉,聲音竟有一絲不自在,“你覺得合適嗎?”
從筠滿意地笑了,“嗯,說不出的英俊瀟灑,果然是我的手藝太好!”
寧澤非不語,唇角卻是悄悄彎了。
從筠秀氣的柳眉微蹙,“哎!這個禮物好像送的不是時候,現在是夏天。”
寧澤非勾唇,“夏天到了,冬天還會遠嗎?”
“寧澤非。”
“嗯?”
“寧澤非。”
“什麼事?”
“寧澤非……”
寧澤非轉過臉瞧從筠,發現她一臉別扭,欲言又止。
從筠感覺相當煩躁。有的話真的很難說,難度係數就跟“我愛你”一樣。從筠不喜歡說祝福,她覺得人生變數太多,給予別人的祝福總是虛無的,她不喜歡說這樣的話。
“那個……”
“說吧,什麼事?”寧澤非對此也相當奇怪,從筠不是個拖遝的主兒。到底什麼事情把她難成這樣了?
從筠咬了咬唇,“你知道別人過生日的時候,聽到的祝福都是什麼嗎?”
寧澤非沉默。平光鏡片後的眼眸幽深難測。
寧澤非微不可察地歎了口氣,到底是說了:“生日快樂吧?”
“對!”從筠的聲音一下子雀躍起來,“寧澤非,我要說的話就是,請複製你剛剛說的前四個字。”
“謝謝。”他說得很認真,好像真聽到那句話似的。
從筠這回高興了,她猛然站起來,不顧腳底的刺痛,匆匆汲上木屐跑了,“我還有事,先走啦!”
寧澤非的目光追隨著那遠去的背影,摸著那柔軟的圍巾,喃喃自語般,“真是可恥啊,竟然還能感到快樂……”
寧澤非的生日過後,從筠發現他不是那麼常去生物園了,可他也不常來學校。從筠知道他是沒住校的。
逃課大王從筠經常被老煙管罵得狗血淋頭,可課照逃不誤。但從筠知道,老煙管從來沒有管過寧澤非。從筠也懶得去深究,過好自己的日子便好。
偶爾在生物園遇見寧澤非的時候,兩個人還是老樣子。
高考過後,從筠接到寧澤非的第一個電話。寧澤非約她在蘭澤軒見麵,就在寧澤非生日那天。從筠掛完電話,彎了彎唇角,滿是自嘲,“為什麼偏偏記住他的生日……”
從筠站在蘭澤軒門口,心情有點複雜。能進蘭澤軒的,不是一般身份。她曾經跟著老師席千卜進過蘭澤軒,蘭亭樓閣,卻又別有洞天,菜品極盡精致,服務也別具一格。
牛仔褲配白色棉布t恤,竹葉青帆布小包,從筠走進去,坦坦蕩蕩,侍者眼色極好,隻是也免不了驚訝一番。
一花一世界,一葉一菩提。
從筠的世界裏,不需要遵守太多規則。隨性最好。從筠的老師席千卜要她解放天性,他說從筠可以隨心所欲,隻要不違背道德和原則,呆在自己的一方天地裏可以橫行霸道,想多荒唐都可以,隻要沒有傷及他人利益,他願竭盡全力成全從筠的荒唐。說白了就是,從筠想做什麼都可以,隻要無關他人,如果他人看不慣而找茬,找席老便是。
從筠知道老師的身份不簡單,但這與她無關。願意護著她,她心存感激,但不會得寸進尺。
在侍者的引領下,走過小橋流水,穿過亭榭長廊,九曲回腸,才看見早在一處亭榭等候的寧澤非。
寧澤非還是一樣,白襯衣搭駝色卡其褲,沒戴眼鏡,淩亂的頭發剪成碎發。
從筠在亭榭十米前停住了。她看見那亭榭上有一匾額,寫著“致遠亭”三字,“致遠”二字竟寫得尤為張狂。她猜不出是哪位大家的墨寶。前世她非常喜歡褚遂良的字,尤其是那些張狂灑脫的作品,張狂中又帶著尖刻,不知為何,她喜歡把那種蒼勁理解為尖刻。字如其人,一點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