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錄:筆記(2 / 2)

10月15日:再一次想起少年時那個心儀的男生描繪的我們的未來。他說,我們到一個有水草和金魚的地方過潮濕的生活。水仙和鯉魚的境界,似乎比這諾言中的仙境更加華麗。

10月19日:我在小說中寫到夏天在麗江放生鯉魚。這一幕甚是柔美安和。我寫了好多遍這一段,就好像回去了許多次。

10月23日:小說已經接近尾聲。水仙自戀、自私的一麵,事實上在這個小說裏隻是很淡很淡的影。而我一直希望璟能夠孤挺站立,不依賴誰,並且還要像水仙眷戀地看著它的影子一樣,沉迷於這個獨處的世界。也許這對璟,太嚴酷了些。但是我要她做眾多女孩的榜樣,做我的榜樣。嗯,非得這樣。

10月24日:單瓣的水仙花,叫做“金盞銀台”,複瓣者名曰“玉玲瓏”。

10月29日:在網上看到一本最近出版的有關女詩人普拉斯的書。普拉斯和她同樣著名的丈夫——詩人特德·休斯之間的愛恨離合,甚至比他們的詩歌更加驚豔。先前我對他們的愛情慘劇略知一二:普拉斯和休斯那樣相愛,卻終究是不能一起生活的人。普拉斯因為休斯的移情別戀而絕望,結束了自己的生命。休斯的餘生都活在世人的唾棄和深深愧疚中。可是這幾天,忽然在搜索其他資料的時候,再次讀到了休斯在普拉斯死後寫的詩集,《生日》,又看到了普拉斯的一些言語。她是這樣咄咄逼人的女子,從不給人快樂和希望。她歇斯底裏,她瘋癲抑鬱,她令人卷入萬劫不複的風暴……我驚異地發現,普拉斯的故事與我幻覺中的叢微暗合。此前我還在猶豫是否應當在結尾如此安排叢微的歸屬——是否過於慘烈……然而普拉斯的悲劇,又像是早早埋藏在這裏的果。她們都是過於激烈的女子,沒有別的方法,除非一種哀絕美豔的毀滅。

10月30日:一段休斯的詩,悼亡妻普拉斯:

你坐在水仙叢中,

一付天真爛漫的神氣,

如同你在照片旁的題辭:“天真爛漫”。

照在臉上柔和的陽光

如同盛開的水仙。像那些水仙花中的

任何一株,這全然是

你在水仙叢中僅有的四月。

你新生的嬰兒在你的手臂裏

像一隻玩具熊,僅有幾個星期

進入他的天真。在你神聖的照片裏:

母親和嬰兒。在你身旁

是對著你仰麵而笑的女兒,

隻有兩個人。像一株水仙,

你俯臉對著她,講著什麼話,

你的話音消失在照相機裏。

11月1日:我的朋友馬良他專程去了離上海不遠的江南某處。他為我拍了有關水仙的照片。

11月29日:小說一直在反複修改,因為我總覺意猶未盡。那個水仙鯉魚的王國,再不能忘卻了。

12月4日:今天我又夢到鯉魚了。媽媽說,這是吉兆。

不肯停歇下來的鳥兒,這棵樹停一下,那棵樹棲片刻,無視任何一棵樹的挽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