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祭天的繁瑣禮儀總算在夕陽之後落幕。下人們開始打點著帝王的晚膳。舞早早的就被總管領到別苑中。
推門入內,有淡淡清煙在房內燎繞。她的父王正坐其中。在旁邊立著一穿著布衣的男子。這個人她認得,是國師。為她父王主持祭天大典的。他不住在宮內。據說她的父王很相信他的話。
“舞兒,不必行禮。快過來!讓國師好好看看你。”
舞按著父王的話,走近。她有些疑惑。當她與國師麵對麵時,國師欠了欠身。一雙睿智的眸打量著她。仿佛要把她看透。她不喜歡有人這般注視她,特別在她眼裏,這個人也隻是奴才。
“如何?”舞的父王急切而好奇地問。
玄收回目光,淺淺一笑,答曰:“公主乃富澤之相。”
“國師就隻看出我舞兒是福澤之相,別的沒有啦嗎?你當初看老五的時候,可是完全不一樣。”
“福澤定當一世安康,自不必多言。”
……
玄和舞父王的對話直到晚膳開席才結束。而此後直到深夜,玄也未能入寐。望著懸在空中的月,他道:“誰也逃不掉。注定的。你逃不掉。我也注定因你逃不掉。”
今日,她出現在他麵前時,他就看出她麵相的不妥。他在祭天前卜得那一卦亡國,就是因這個女子而起。可他沒有說。他的職責是預知和警示。但他偏偏什麼也不能說。這場災難中,注定他和她都是罪人。燭火把深夜的別苑浴池照得如白晝。奴仆都立在那裏等待著隨時伺候水中的舞。
舞趴在池邊,皺著眉。她困極了,可這幾日沒有一天是能安穩入眠的。她說不出哪裏不妥。卻總覺身後有灼灼的目光在跟隨她。回回才讓下人把燭台熄滅,微微有睡意卻突然驚醒。
“主子,吃藥。”一個奴仆低著頭舉著托盤跪倒在舞身邊。
是禦醫開的寧神藥。他們說她是換了新寢宮,所以有些心神不適。但願吃過這藥後,今夜能入睡直至天明。
一幫奴仆伺候舞把藥丸服下,更衣已是後半夜。等頭沾著枕時,舞已經有些昏沉。待到她發出微微均勻的呼吸聲時。奴仆們總算是鬆了口氣。放下紗幔,隻留下一盞微亮柔和的薰香燭。靜靜地,下人都退至外堂候著。
她側躺著。嘴微努著。一臉不高興地刁蠻樣子。他對著她,淺笑。修長的指,偶爾舉起撥弄兩下她的發絲。她身上有陣陣的刺玫瑰氣息。他垂下頭,埋進她的頸窩。手漸漸加重力度。
脖子上突然傳來的疼痛,讓舞瞬間從睡夢中驚醒。有東西在咬她。很重的咬力。床邊的薰香燭已燃盡。外堂的亮光隻能微微探入星點微光。她想尖叫,卻發不出任何聲音。整個身體無意識地僵死在床上。她瞪大了眼看著出現在麵前的那張臉。一張帶著麵罩遮住半張麵的人。銀色的麵罩透著寒意。她能感覺到自己後背上剛冒出來的冷汗。
他是誰?他怎麼進來的?我怎麼辦?舞的腦子不斷地蹦出問題。
等她把什麼都從腦子裏過一遍後,他也沒像她想的那樣殺她或者幹更可怕的事。正在她覺得好像要緩過來的時候,他的身體壓下來。他的鼻尖碰著她的鼻尖。她可以聽到自己狂亂的心跳。她可以嗅到他身上的氣息。感覺到他的鼻息。那銀色的麵罩似乎要貼上她時,瞬間她的意識被什麼拽進黑暗裏,什麼也不知道。
他再次低首,在她側臉上淺啄一記。詭魅地淺笑。隨即在暗處消逝。
舞戰栗地尖叫把所有的人都驚動。禦醫把縮在床上的舞圍起來,把脈的,相麵的,檢查脖子上傷口的。屋子外頭除護衛外,增加了一個小分隊近三十名的禁軍。
舞的父王皺著眉道:“明日就起程回都。”
正在大臣們準備下跪說“尊命”時,玄突然從外屋奔入:“陛下,萬萬不可!”
“國師難到不知道舞兒昨夜遇襲嗎?為何不能回都?”
“陛下,記得您卜的卦嗎?這幾日不可向東而動。”
舞的父王聽到這煞有介事地警告,突然地不出一言。皇帝不吭聲,滿屋子瞬間靜地可怕。玄走向舞的床榻,禦醫很自覺地讓出位置。玄直視著舞,平靜地。然後,收輕輕撫了撫她的額。道:“陛下,可放心,並無大礙。臣看這個刺客也不會再來。加派守衛即可。”
玄的話,從來都如同天命般。無論他說什麼,她的父王都會信。確信無疑的。提前回宮之事,就此作罷。禦醫們把過脈在一盤叮囑著下人們抓藥。玄坐在她的床榻對麵。平靜的望著,像在看她,卻又好似望向別處。
而她直直地那麼盯著這個平靜如水的男人。雖然她隻說有刺客要傷她,一叫刺客就跑了。其他的一概沒說。老實說,她也不太明白到底這個晚上發生了什麼。她沒有告訴任何人她脖子上有個滲血的牙印。不論怎麼說,任什麼也沒發生過,可是誰知道日後會傳成什麼樣。她是冰清玉潔的公主。不容有玷汙。為什麼玄好像什麼都知道一般。為什麼她會感覺他好像清楚知道昨夜發生過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