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思鄉引笛寒林緣遇泰玄道
機緣天定礦道得現寒天冰
隔日,賈府書房。一方烏珠算盤在主簿手下啪啪作響,賈麟齊蜷坐在檀木書桌後麵無表情,暮日的光線透過花式繁複的窗欞投映在他身上。安靜,靜得隻剩下劈啪的算盤聲,隨著時間的流逝,這聲音似乎越來越近越來越大,一時間賈麟齊竟覺得往日悅耳的算珠聲今日卻聲聲捶擊著他的耳鼓,素來冷酷的眼睛裏竟也流露出一絲惶恐。
“這著棋看是錯了……大錯特錯……”許久,賈麟齊喃喃地說道“什麼一家人了,什麼不見外了……”失神中,賈麟齊沒有注意到算盤聲已然停止,直到看見主簿盯著自己,搖頭撚須,才愣了一下,回過神來。“怎樣?”“老爺,追加往年歲貢再加上追認的幹股,需要交出的大概是這個數字……”賈麟齊豁然起身一把抓過顫巍巍遞過的帳簿,抬眼看去,臉上便沒了聲色,右眼袋倏然抖了兩抖“連城還是要吃了我賈家啊……”
林邊溪流已經慢慢蘇生解凍,柳竹每日放了工都喜歡在礦場西北的林邊走走,因他體質瘦弱,隻是進行礦石分揀,所以太陽下山就停止工作,而坑內掘礦的高堅則要多幹一個時辰,這段時間,柳竹是一個人,沒有了高堅的喧鬧,少年的眉宇間愈加透露著一絲沉鬱。柳竹坐在溪畔石邊,掬一捧冰水洗淨了麵上的塵垢,從懷中緩緩取出一隻骨笛,放在唇邊,吹出兒時的記憶……這骨笛已經是柳竹身上關於家人的最後一絲牽掛。8歲那年,母親用隨身的骨飾親手雕刻了這支笛子,送給柳竹,並教他吹一曲“山澗離”,母親曾說那支曲子代表了對家鄉的懷念,但每每天真的小柳竹問及母親的家鄉時,母親卻又含淚不答……現在,柳竹似乎更能體會母親的思鄉之愁。蕭瑟孤林,枯木寒冰,也許是因為環境與曲調太過協調,柳竹甚至幾次覺得自己在吹奏這首曲子的時候,就要起念走入到這片幽冥古森中去了……曲終餘音繚繞,柳竹低頭對著骨笛默默叫了一聲“娘親……”
“小兄弟!”身後這突然一聲使得沉浸在往事回憶中的柳竹心下一驚,險些從坐著的石塊上摔下來,這裏是幽冥古森的邊緣,一般人懼於獸人並不願意靠近,但是近兩年獸人似乎銷聲匿跡,絕少在此出現了,但這一聲仍是讓柳竹吃了一驚,待回頭定神看時,卻見是三男兩女五位少年男女,為首的少年青袍綸巾,儀表清朗,背負一柄寬劍,十七八歲年紀,一派修真習武之人特有的英氣,其他四人都要小他一些,俱是行旅打扮,神情看來也是唯這英俊少年馬首是瞻,都站在他的身後。“小兄弟,請問這裏可是幽冥古森?”為首的少年看柳竹回過神來,便問道。“是……這裏已經是了……”柳竹見少年全神注視自己,臉上和氣平易,未免反倒有點手足無措。
“小兄弟可知道涿西鎮所在?”
“由此向東南便是了。”
“哦”那少年沉吟了一下,回頭看看身後的師弟師妹,又問道:“小兄弟一人在此凶險之地,不懼怕麼?”柳竹一楞,其實他怕是怕的,雖然獸人出沒的消息幾乎瀕臨絕跡,但身後這古森中亦有豺狼虎豹一類的野獸,但不知為什麼,每當他吹起骨笛,就不自覺地走到這片森林中來,可是這似乎並不能回答為首少年的問話,那少年看柳竹似乎有心事,念是懼怕他們身上的武器,便連忙說:“小兄弟不要驚慌,我們都是泰玄道的弟子,此次是奉師祖之命下山曆練,並非惡人。”
泰玄道,柳竹聽人說起過,作為江湖正派的泰山北鬥與萬學之宗無量寺齊名,鋤奸扶弱,蕩妖除魔。沒想到如此年輕的少年弟子都已經可以獨步江湖,由華夏極東之地遊曆到西北邊陲,柳竹霎時對五位少年多了一份敬畏,在其英姿對比之下,更感覺到自己的微渺落魄,一時間竟不知道再說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