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漢迢迢,飛星傳恨,入夜後的瀛台靜謐安閑。
皇上竟把定如做的一碟糖火燒都吃了,定如趕緊泡了山楂、白術、神曲配了菊花一並泡成消食健胃的茶讓皇上喝下。
宮門已經下閂,值夜的是寇公公,他悄悄躲開,隻留下定如在殿中陪著皇上。
皇上已經換著寶藍色的衣褂,在月光下熠熠生輝。他靠在軟榻上,眸中仿佛映入了萬點星光,平靜之下,蘊著變幻莫測。定如靠在他的懷中,捧著皇上的胸口,聽著他咚咚的心跳。
“定如,你未進宮之前,有沒有想過此生要過什麼樣的生活?”皇上極溫柔的開口,一手擁著她,一手輕輕撫摸著她的手背。
蠟燭“劈啪”一聲,爆出了個燈花兒。定如看著地上緊緊依偎成一個的影子,心中滿是溫暖,她攤開皇上的手,輕輕寫道:“未見皇上之前,我從未想過以後,總覺得這輩子便是日複一日得過著罷了”。
“那現在呢?若是……我是說如果有朝一日出宮了?你想做什麼?”皇上的聲音極輕,輕到聽不出多餘的情緒。
定如抬眼向皇上,她有朗月般清亮的麵容,一雙眸子便能訴盡千言萬語。
皇上輕輕拍拍她的後背:“我是說如果。難道你沒有設想過以後嗎?我在瀛台這些日子,沉默的時候就靠著做白日夢度日,每天都會百遍千遍的想:若是有朝一日離了這苦島,我頭一件事兒想要幹些什麼。”
定如好奇,嘴角微微揚起,嬌憨中透著可愛。
皇上情不自禁低頭吻了吻她,抬眼看向窗外的一片漆黑:“我頭一件事兒就是把涵元殿周圍的樹全砍了!”
定如一愣。
明明含著笑意,可皇上還是故作嚴肅道:“這樹上的鳥兒太煩人了,天不亮就來吵我!”
沒料到是這樣的“理由”,定如忍不住笑了出來。
皇上緊緊擁了擁她,下巴抵著她的額頭:“你呢?若是離開了這裏,你想做什麼?”
定如認認真真想了想,在皇上手心寫道:“我自小蠢笨,除了繡花,也不會什麼別的,所以打算為別人縫補織繡度日。”
皇上搖搖頭:“你才不蠢笨呢,你是天底下最聰慧的女子!”
“才不是”,定如嘟著嘴寫道:“我不會說洋文,不會彈鋼琴,不會跳舞,更不會照相!”
皇上愣了愣,哈哈笑道:“難不成你在吃德齡與小淘氣的醋?!哈哈,德齡是我的英文老師,而且見多識廣,我心裏敬重她,小淘氣嘛,她還是個孩子。我對她倆隻有憐惜,沒有半點兒女私情”。
不用解釋,定如也知道,皇上是個極癡情的男子。宮中女眷眾多,皇上能避就避,實在繞不過去,就點點頭,從不多看一眼,亦很少開口。他雖身處險惡,本能在醉生夢死之間苟求平安,可他沒有,他依舊冷淡皇後,也從不討好別人,因為他是個真摯的人,滿腔柔情隻酬知己。如果珍主子在世,他是決然不會看自己一眼的。
想到這兒,定如紅著臉在皇上的手中寫道:“皇上的以後就是定如的以後,皇上最想做的事就是定如最想做的事,我要一直陪著皇上。”
寫完,她揚起臉,衝著皇上甜甜旋出了笑容。皇上低頭,她的麵容近在咫尺,仿佛是燦爛盛放的白鵑花,即便是在昏暗的燭光下,也絢爛的清麗嬌美、光彩奪目!
皇上一把將她緊緊抱在胸口,眼淚再也忍不住地流了下來。
“吾欲銜汝去,口噤不能開;吾欲負汝去,毛羽何摧頹。”
定如啊,我最想做的,即便痛徹心肺、咬碎牙齒,即使拚了性命、萬劫不覆也在所不惜的,就是能讓你平安度日、無憂終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