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間皇後、瑾妃走了進來。打簾子進門時,二人抬頭正好看見了皇上。皇後臉色立時變得很不自然,而瑾妃總是木然發呆的臉上閃現出一絲紅暈。
太後說道:“難得皇上也在,你倆趕緊給皇上請安!”
皇後帶著瑾妃走到皇上近前,蹲身行禮:“皇上吉祥”。
自病後,皇上從沒這麼久地坐著,此時後脊梁像被鋼釘戳著般生疼,他緊皺著眉頭,咬著牙,艱難說了兩個字:“起……起吧”。
皇後穿著鵝黃的繁花滿地綢裙,光油油的把子頭上,隻簪了根碧玉搔頭,臉上不著脂粉,整個人清清淡淡,臉色甚至有些蠟黃。此刻,她垂著頭,眼睛不抬,誰也看不清她的情緒,但總覺得她是落魄且悲的。這位皇後娘娘誰也沒有得罪,但偏生不招所有人待見,即便是太後也從不把她當回事兒,任由著她從未年輕,便年華老去。
這夫妻倆上次見麵,他薅著她的頭發,粗暴地將她哄了出去。她哭紅了眼,也碎心。她知道,無論自己多努力,這一世他倆的夫妻情分算是盡了。想到這兒,皇後臉上居然露出一絲痛無可痛的冷笑。這笑容落在她的一張素臉上有些突兀,但落在心底卻是恰好的!即便做不成夫妻,也算糾纏了一輩子!他日泉下相見,他不再是皇上,她也不是皇後,兩個都是孤魂野鬼,她定然要問問他,她到底做錯了什麼,他又做對了什麼,為何這樣折磨一個女人!
瑾妃倒是偷偷抬頭,探了皇上好幾眼。若說皇上對皇後還有厭惡,那麼他對自己便真是毫無感情可言了。
其實也不對,她剛進宮那會兒也得到過皇上的寵愛,皇上拉著她的手,趁著大家晌午休息時,帶她在宮中轉悠,她懵懂跟著,雖不敢多語,但心裏卻被幸福漲得滿滿的。她以為這幸福便是愛情,可是當她看到皇上對珍兒的款款深情時,才那幸福輕薄地根本不值得一提!
皇上是一個癡情的男人,但也薄情至極!作為男人,他甚至連閉著眼睛敷衍一下都不願意!
想到這兒,瑾妃又深深望了眼皇上。皇上滿麵病容,憔悴不堪,不複當年翩翩。可是她心裏永遠記得第一次見他的樣子,眉若天虹、眸若盈星,俊美得讓人忍不住臉紅心跳!第一眼愛上,此後便是永劫。
皇上說完,立時有下人給皇後、瑾妃搬來椅子安坐。她倆就坐在皇上正對麵,可誰也不敢多看皇上一眼,都呆頭呆腦地瞅著自己腳下巴掌大的地麵。
太後不喜歡她們,因為她們呆笨蠢鈍,絲毫沒有一絲活分兒勁兒。可是,太後必須給她們體麵,於是便打起精神說道:“你們倆也別總是來給我請安,皇上現在病了,需要你們照顧,你們得殷勤著些!”
皇後點點頭,瑾妃趕緊起身,行禮答是。
下人伺候茶水上來,寇公公端起一杯送到皇上麵前,可皇上這弓著腰,窩著肚子,他臉色蒼白,毫無血色,表情痛苦極了。
“皇上……”寇公公小聲輕呼:“您……您用些茶吧”。
皇上虛弱地搖搖頭。
崔玉貴就站在皇上身後,他表情得意,故意說打道:“皇上是該用藥了吧?”
寇公公手腕一顫,眉頭緊緊皺起。
崔玉貴立時對著太後說道:“老佛爺,皇上該用藥了。奴才這就去製備!”
寇公公連忙上前,殷勤說道:“這區區小事兒,還是讓老奴去吧。”
不待太後說話,崔玉貴哈哈一笑,慢悠悠說道:“寇公公,你這話可是大不敬啊,此後皇上用藥怎麼是小事兒?!這可是天大的事兒啊!”
寇公公謙卑地弓著身子,緊擰眉頭,牙齒咬得格格作響。
……
定如端著托盤在小廚房外站著。張太監剛熬好藥。崔玉貴在一旁監督,看著張太監將藥湯倒入皇上禦用的碗中,他冷笑擺手:“得了,你下去吧!”
張太監不敢多言,退了出來。
定如瞪大眸子,不可置信看著張太監空手走了出來。
小廚房中,隻剩下崔玉貴一個人,他身材高大,背對著房門,將灶台遮擋的絲毫不露。他一雙手在灶台之上,似乎在擺弄什麼東西。片刻,崔玉貴端著湯藥走了出來,遞到定如麵前:“去吧,趕緊趁熱給皇上送過去。”
定如顫顫接過,她低頭打量,不知是真是幻,居然聞到一股杏仁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