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郊是皇家禁苑,從聖祖時期,愛新覺羅家的子孫和親貴大臣就在西郊各自的封地上修建別院。正月十五一大早,各位王爺、貝勒帶著福晉、格格,先到樂壽堂請安,然後其中男子再到玉瀾堂給皇上請安。請安完畢後,年老的大臣到德和園聽戲,福晉、格格們有的在太後處陪著說笑,有的去蘇州街遊玩。
正月裏圖的就是喜慶,也隻有這個時候,大家才能享受到些許的鬆快。
玉瀾堂中,皇上穿著簇新明黃緙金九龍袍,頭戴黑絨朝帽,滿臉笑容、喜氣洋洋地坐在龍椅上,載灃、載洵、載濤、載澤四位年輕的王爺、貝子分坐兩邊。他們雖是同宗兄弟,但鮮少有機會坐在一起。載灃看著皇上,笑著說道:“皇上,您的氣色真好!”
皇上點了點頭:“以往冬日總是胸口憋悶、腿疼難忍,今年倒是好了很多。”
載洵拍手道:“那就好!皇上正當壯年,能有什麼大不了的毛病?!隻要放寬心、好生休養就行!”。
載澤附和道:“就是!就是!若是不放心,皇上不如請個西醫來看看!前陣子我得了風寒,湯藥喝了不少,可以點兒都不見效!說也奇了,請了個西洋醫生,吃了白片子藥,倒是很快就好了!”
載濤皺眉看向載澤,輕咳一聲,示意提醒。皇上身邊耳目眾多,尤其是現在太後日益衰老,皇上卻依舊壯年。載濤已經聽見風聲,說是太後就怕帝黨卷土重來,所以不僅對皇上嚴加監視,而且在他們這些年輕王爺身邊也安插了眼線。
載澤擁護維新,但太過年輕氣盛,對載濤的謹慎不屑一顧。
皇上心眼兒也少,絲毫沒想到他的康健便是對太後最大的威脅,依舊輕鬆說道:“朕也想著過了正月,請西醫來宮裏來,為朕好好檢查一番。”
就在這時,定如捧茶進來,她先給皇上奉茶,是七年的老白茶,又給其他王爺、貝子奉茶,是綠葉紅邊的武夷岩茶。
皇上笑著接過,剛掀起蓋,便聞見淡淡的中藥香,不僅疑惑道:“這是什麼茶?朕怎麼從未喝過?”
載灃喜歡品茶,起身看了一眼:“這應該是老白茶!俗話說白茶一年是茶、三年為藥、七年勝寶,一般五六年的白茶就可算老白茶,我看皇上這杯……應該至少十年了,常飲此茶能強身健體、延年益壽呢!”
載灃說完,皇上看向定如,定如垂手而立,微笑地點了點頭。
一時間,眾人皆向定如看去,雖然隻有一個打眼,但皆麵露驚訝之色。禦前什麼時候有了宮女伺候?!而且這宮女還生得這麼一副姣美的容貌!
殿外,寇公公傳話道:“皇上,裕大爺到了”。
皇上眸子一亮,立時起身:“來得正好!”
眾人隨皇上來到院中,隻見勳齡支起匣子大的相機。
皇上笑著跟大家說道:“朕昨兒約了勳齡來照相,今天真是巧了,難得大家都在,朕許久沒有照相了,咱們一起照幾張吧!”
難得皇上有這麼好的興致,大家也隨著高興了起來。
寇公公和定如趕緊布置。
皇上隨性:“也不必麻煩,反正照得是人,又不是景!”
皇上站在相機後麵,張羅著大家一字排開,還不時鑽進相機後麵,從取景的窗口探看。
定如和寇公公自然沒有照相的福氣,隻能遠遠躲在一邊,好奇看著。
皇上搖頭:“這後麵有些雜亂”,擺手道:“還是挪過去好些”。
眾位王爺趕緊隨著皇上的手勢挪動,挪的方向正是定如和寇公公所在,他二人身子一顫,趕緊要躲。
皇上頓皺眉頭,下意識喊道:“哎,你別動!”
大家不明就裏,載澤以為皇上喊得是他,連忙點了點頭:“好,我就站這兒不動!”
皇上臉頰微紅,目光抖抖,有些繚亂。
寇公公笑著對定如低聲說道:“皇上是讓你站著別動呢!”說完,他踮腳挪開。
定如白玉般的臉上刹那飛起兩團紅雲,她連忙低下頭,不敢再看皇上。
皇上又鑽進相機後麵確認了一番,才大步走到中間站好,笑眯眯對著勳齡說:“照吧!”
勳齡從取景框中看去,皇上與四位王爺一字排開,各個氣宇軒昂、英武不凡,可身後卻多出一個宮女,她微側的臉正好露在皇上左肩。
勳齡剛想讓那宮女躲開,皇上先一步開口:“不用調了,就這樣最好!”
白光一閃,瞬間定格。皇上極為高興,下意識回頭,正與定如目光相撞。兩人匆匆一瞥,不敢再有糾纏,可目光雖斷,情思不絕。
載灃想與皇上再照一張,皇上欣然接受,眉眼之間全是笑意,他點點頭,高聲說道:“好,咱們再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