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宮監都拍手笑著,唯獨寇公公和定如緊鎖眉頭,這哪兒是過年,分明是過關!他歎了口氣,向涵元殿走去。今夜還要在殿中當值,定然又是個不眠之夜。
涵元殿前,寇公公撩簾子,可剛伸手出去,便被定如輕輕拽住。
“丫頭,你怎麼不去看放炮仗?”寇公公聲音微啞,他畢竟已年過半百,這麼勞頓一天,身子已經吃不消了。
定如指了指自己又看了看殿中。
寇公公旋即明白:“你想進去當值?”
定如是女眷,按照規定是不能值夜的,可瀛台就這麼幾個人,雖說明麵上不排她班,可是小祿子、張德子哪個沒讓她替過!
寇公公擰著眉頭想了想,咬牙道:“得!你去吧!”
定如滿臉趕緊,趕緊行禮。寇公公歎道:“丫頭,大正月的,我原本不該說這話,可是不說,我心裏也憋得難受!皇上不易,可你、我活著也是不易。在這後宮之中,生死太平常了,皆由不得咱們!我在宮裏半輩子了,雖然也有死裏逃生,但大多有驚無險,現在還當上了首領太監。這其中,除了主子抬舉,也有我自己的秘訣。你知道這秘訣是什麼嗎?”
定如搖搖頭。
寇公公說道:“萬事先想了結果再做!丫頭,諳達現在問你,你可想清楚了?!”
定如微愣,然後雙目炯炯看向寇公公,重重點了點頭。
寇公公苦笑搖頭:“路是自己選的,誰都代替不料誰!你去吧。”
定如退後一步,端端正正給寇公公行了個禮,然後一撩簾子,邁進殿中。
殿中籠著火,可還是寒的厲害。定如悄悄進殿,生怕吵醒皇上。可剛躡手躡腳走到暖閣門口,就發現皇上正呆呆坐在窗前。
定如嚇了一跳,頓時心疼不已。
她想掌燈,皇上攔住:“別點燈,就這麼黑著吧”,說著他苦笑著自言自語:“朕小時候怕黑,可現在不怕了!還有什麼能黑得過朕的半生光陰?!”
定如潸然淚下,趕緊偷偷擦去。她走了過去,拿起夾襖披在皇上肩頭。皇上抬眼看她,雙眸幽暗:“定如,你說朕到底哪兒錯了,為什麼他們都不喜歡朕?”
定如搖搖頭,抓起皇上的手寫道:“他們不是不喜歡,而是怕您!就像朽木懼怕烈火,黑暗懼怕光明。”
皇上眸子一顫,神情微動。
想起寇公公說得那句“路是自己選的,誰也代替不了”。定如狠狠咬了咬牙,用盡了所有的勇氣,顫抖著一字一句寫道:“不必理會別人,隻要記住好好活著!您總能活得過這幫老朽,總能拿回屬於您的權力和尊榮!”
皇上大驚,本能抽出手來。定如立刻跪下,神情決絕、目光灼灼。
不知過了多久,皇上撇開眸子,幽幽歎道:“朕真是自私,自己受苦也就算了,還把最心愛的人也卷進了這火坑之中!”
定如緊緊靠著皇上的腿跪坐在地,頭枕在皇上膝頭。此時此刻,她心中泛起酸澀,但卻帶著從未有過的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