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一愣:“為什麼?!”
寇公公吞吞吐吐,神情不太確定,話更是顛三倒四:“小祿子去百子房打聽,說是定如聽完訓後自己走了,快走出長街時正好遇見大阿哥,然後……就讓大阿哥接走了”。
可皇上隻聽到“讓大阿哥接走”這句,他急急坐起身,蒼白的臉滿是詫異與震怒:“給朕更衣!”
寇公公驚然問道:“皇上,您……要去哪兒?”
“朕要去帶定如回來!”皇上氣得發抖,言語也不似往日謹慎:“定如是朕的人!他溥俊怎敢帶走?!朕還沒被廢,他就這麼迫不及待想要當皇帝了嗎?!”
寇公公嚇得一句話也不敢說。大阿哥溥俊入繼穆宗為嗣,宮裏人都知道太後喜歡大阿哥,不再待見皇上,皇上隨時都有可能禪位,禪位之後,大阿哥便是當之無愧的新皇帝。正是因為這層關係,皇上與大阿哥關係玄妙,兩人除了朝堂和家宴,並不時常見麵,即便見了麵,也麵子上過去即可,再無交流。可大家都知道,皇上和大阿哥是水火不容的,尤其是大阿哥素來囂張,根本不把皇上看在眼裏。
寇公公“噗通”一聲跪下,哭嚎道:“萬歲爺啊,這可千萬使不得啊!且不說您還病著,現在事情還沒查清楚,您這麼貿然去了,萬一鬧了起來,可怎麼收拾!”
皇上一愣,目光犀利看向寇公公:“什麼叫‘事情還沒查清楚’,你到底知道什麼,還不一五一十告訴朕!”
寇公公跪在地上,抖聲道:“奴才不敢欺瞞皇上,定如……定如與大阿哥似乎……似乎關係很不一般,乾清門的張德子曾親眼看見大阿哥與定如站在神武門前說話,兩個人拉拉扯扯,大阿哥還……還給了定如一條手串兒”。
皇上愣住,剛才所有的憤怒如同一塊上不來下不去的破布堵在胸口!定如居然與溥俊關係不一般?!這……這怎麼可能!
寇公公結結巴巴又道:“這話……奴才原也是不信的,可……可……張德子卻也不想平白無故說謊之人……他還說……他倆可說了好一會兒話呢……定如都走了,大阿哥還在張望……”。
寇公公絮叨不斷,皇上似乎一字不拉地都聽見了,又似恍恍過耳,什麼都沒記住。他隻是覺得心裏像被利刃劃過一般痛。就在今天早上,定如還捧著自己的手寫下“奴婢終身侍奉皇上,若有二心,天地不容”,可不到半日,她便去了大阿哥的宮裏?!果然所有人都在騙自己,一切看似美好瞬間風化成沙,粒粒散盡,就像是最心窩的地方中了一箭,便是輕輕一劃,也湧得鮮血淋漓,可即便淋漓,到底還存著一丁點兒奢望,皇上閉著眼睛,情不自禁搖頭:“不可能!”
寇公公不敢抬頭,低聲道:“是真是假,不如……靜觀其變,看看大阿哥怎麼樣處置?!若他倆卻有私情,再……”
“住口!”皇上瞬間暴跳,“私情”二字如此齷齪不堪,隻讓所有怒氣都湧到頭頂,又勒緊骨髓,他雙眼通紅,劈聲喝道:“朕斷然不會成全他們!所有背叛過朕的人,朕絕不容他!”
寇公公驚得呼吸都停了,整個人匍匐在地上不敢動態。瀛台九年,他頭一次看到小心翼翼、謹言慎行的皇上這樣暴怒。此時此刻,他分辨不清皇上到底是因為兒女私情在惱定如,還是因為長久囚禁的壓抑痛楚而在憤恨整個宮廷,但那句“背叛過朕的人,朕絕不容他”卻讓寇公公心驚肉跳、惶恐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