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內，隆裕下意識裹了裹衣襟。她今日特特穿了件月白緞百花妝夾袍，頭上包髻簪著花插釵子，麵頰上還塗了薄粉，點了櫻口。她已經好久不見皇上，現在見了，感覺竟比不見還要陌生疏離。
皇上坐在龍椅上，一言不發，低頭看著桌上已經批好的折子。
隆裕尷尬極了，卻又不能沉默，隻能笑著開口道：“皇上看起來氣色甚好。”
皇上不開口，仿佛殿中根本沒這個人一般。
寇公公連忙陪笑回道：“主子有所不知，萬歲爺每餐都要進膳一大碗，睡得也沉，自然是身康體健。”
隆裕笑著點點頭。此時，殿外簾子上傳來一陣鈴鐺聲，皇上下意識抬眸看去，隆裕疑惑道：“這怎麼還綁著鈴鐺？！”
正說著，定如捧著茶低頭走了進來。寇公公指著定如說道：“小丫頭是個啞巴，不會說話，所以便在簾子上係了鈴鐺。”
此時，定如已經將皇上的茶奉上。皇上看了她一眼，定如不敢抬頭，隻覺得那目光中帶著莫名的憂愁情緒。她又托著茶盤走到皇後處，蹲身行禮，將茶穩穩奉在隆裕麵前。
隆裕接過茶杯，上下打量了定如一眼：“既是啞巴，為何會留在禦前？！”
寇公公神情微滯，皺著眉不知如何回答，他總不能說是內務府故意欺負禦前，所以才讓個啞巴來當值的吧。
卻不想皇上突然開口：“你來有何事嗎？”
隆裕趕緊將茶放下，笑著說道：“沒有要緊的，就是許久不見皇上，來給您請個安”。
“既然見了，也請過安了，你便回去吧！”皇上聲音冰冷，仔細聽去，語氣中還藏著厭棄與憤恨。
饒是再持重，這樣明顯的逐客還是讓隆裕麵上掛不住，她站起身，臉上青灰，牙也咬得咯咯作響，可她總是咽下胸口怒氣，平靜道：“那臣妾就不打擾皇上了，望皇上保重龍體，臣妾過幾日再來請安”。
說著，隆裕蹲身行禮。皇上渾然不動，連眼皮都沒抬一下。
隆裕卻步退下，寇公公緊跟上去送出。定如知道皇上心情不好，忙輕手輕腳收起隆裕所用的杯子。
皇上這才抬起頭，對著定如輕聲說道：“你雖然口不能言，但心卻比旁人清明多了！剛才她說的，你不要介意！”
定如愣住，她絕沒料到皇上會這樣輕聲細語地安慰自己！從她不能說話之後，比剛才更加難聽的侮辱她都聽過受過，心裏早已不再怨也不敢怨，她的心早就木了，沒想到皇上還能這樣關照著她的心思情緒……。
定如犯下托盤，跪在地上，衝著皇上鄭重磕了個頭。
皇上卻是驚訝起來，慌忙問她：“怎麼了？為何行此大禮？”
定如抬頭，竟然開口：“奴婢謝皇上憐惜！”
雖然張口，但寂靜無聲，隻有皇上看得分分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