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中,定如將從浣衣房拿回來的棉袍衣物都拆開,將裏麵的棉花仔細取出,晾曬幹淨,重新鋪平,又比著褥子的大小層層絮好。
剛才在浣衣房,定如還要了縫補的針線和純新的素布,她將棉絮包進素布中,一點點掩平,再細細縫了起來。一下午定如拆拆縫縫,再直起腰時,天已經擦黑。
定如抱著明黃色的包袱去尋寇公公,寇公公打開一個角,看見是皇上的紅色朝袍,他隨意問道:“是從四執庫取回來的?”
定如點點頭。
寇公公擺手道:“那便給皇上送過去吧”。
定如行禮退下,忙向著涵元殿走去。還未到殿前,便聽見叮叮咚咚的聲音,定如驚訝,她自來到瀛台從未聽見過有人彈奏,而且這樂聲不像笛子、柳琴,而是清越優雅,連綿不絕。
樂聲是從涵元殿傳出的,定如實在舍不得打斷,便在簾外停住了步子。那曲子很是輕快,讓人聽了也情不自禁地跟著活潑起來。不知何時樂聲停了,可定如意猶未盡,依舊傻呆呆站著。
皇上透過窗子看見了她,喚道:“捧著那些個東西不累嗎?怎麼還不進來?”
定如臉一紅,慌忙邁步,可腳下一緊,差點兒栽倒,那樣子尷尬極了。
皇上忍不住笑出了聲,定如的臉頰火燒似的,紮著頭不敢抬起。
殿內,定如將明黃色的包袱打開,皇上撇了一眼便不再理睬。定如悄無聲息地將朝袍和裘皮鬥篷掛好,包袱裏還剩一床褥子,她呼吸急促、心跳加快,做賊似得抱著褥子快步走到皇上床榻前。
床榻上隻有一層氈毯一床褥子,常年累月睡著,褥子早就薄如紙片。定如顧不得唏噓,快手快腳換上,又將床鋪平。
整好之後,定如忍不住伸手摁了摁,生硬的床榻立時變得輕軟了許多,想到皇上夜裏就能睡上,定如心裏高興,唇角也跟著飄上了笑意。
皇上還在彈琴,卻不似剛才的清越,而有些鬱鬱發沉。定如悄悄走到皇上身側,瞪大眼睛盯著那黑白相間的琴鍵,臉上全是掩不住的好奇與驚歎。
皇上彈完,盯著琴鍵良久不語。好一會兒,他像是自言自語般開口問道:“好聽嗎?”
定如一愣,趕緊重重點了點頭。
皇上修長瑩白的手指在黑白鍵上徐徐滑過,他輕聲道:“這叫鋼琴,是西洋樂器。咱們的曲子,都能彈得,可惜,朕隻會這麼幾首,還未全然學會”。
定如見皇上突然又陰鬱下來,心裏也跟著難過,可就是不知如何安慰。
皇上歎道:“咱們大清就是見識太少了,好多東西西洋早已普及,而我們才剛剛開始接受”,說著說著,皇上歎了口氣,又突然換了副神情看向定如,目光清澈含著笑意:“若你會唱歌,或是跳舞就好了,朕可以為你伴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