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
黃東溟見我留下，倒是意料之外的高興。
人高馬大的一人兒拉著我的衣角直撒嬌：“姐，以後我便喚你流光姐。”
我笑，捏了捏他孩子氣的臉，問：“多大了？”
“都十五了！”古逝川十年前的模樣兒又一分不落的凸顯於腦海。
“那你得喊我一聲兒‘姑奶奶’。”
“憑什麼呀？！”黃東溟一臉不服的大聲叫喚起來。
一顆爆栗子重重砸下：“憑她可能比我爺爺還年長！”古逝川在一旁笑得頗為得意。
黃東溟捂著腦門兒，張大了一張嘴兒，瞪圓了一雙小鹿眼兒，一副死也不信的樣子，著實可愛得緊。
我則稀奇的問古逝川：“你是怎麼知道我這些的呀？”
“你以為就你‘神機妙算’呀，我也會的！”古逝川神情不屑的撇了撇嘴，轉眼見我麵色不善，趕緊打圓場，“以前……我曾問過大伯的……我也不信你那麼……老了……”
說這話兒時，語態不免有些窘迫。
隻是我已顧不了那麼多，一顆心沉甸甸的掉落下來，勉強對著他慘淡一笑：“還提那些個勞什子玩意兒幹嘛……早好幾年就被我給丟了……”
古逝川的神色裏也染上了一抹悲愴：“不，流光，有用的……還記得當年你的那句勸嗎？隻怪我當時不懂事兒沒聽進去……否則……”
我雙手交疊，輕輕覆於他唇上：“皆是命數，不管你聽不聽，都逃不過的！”
“那……當年你給我種下了情蠱……我……我也難逃一死吧？”
他拿下我的手，緊裹於掌心。
胸口，禁不住一陣窒息。心，無端的慌亂疼痛。
我將手抽出，如當年一般翻過他的掌心，指尖沿著上頭那些愈發深刻愈發清晰的線條來回滑動：“你瞧，我說過你的命硬得很。”
一旁的黃東溟不知何時湊了上來，大約是聽聞古逝川講過一些有關情蠱的事兒，這會子又聽了我的一番話兒，再仔仔細細端詳過一遍古逝川的掌紋——
半晌，忽的歡騰起來：“大將軍，這回你可以放下心來回應春容姐了！”
與佘春容第一次碰麵是在古逝川的營帳內。
黃東溟領著我去的一路上，我還在暗自腹誹他的帳房該有多麼的雜亂無章，多麼的臭氣熏天，有如第一晚住進黃東溟讓給我的那頂營帳時所受到的“震撼”。
結果，出乎意料——
古逝川的營帳相當的幹淨整潔，一切物品擺放的井然有序，空氣裏還隱隱約約飄著幾縷熏香。
訝異之餘，我突然就回憶起了黃東溟那天說過的話兒，意識到這是一名女子的功勞……
心緒一下子躁動了起來，卻又分明透著無可奈何。
這般遊離出神之際，對麵連著裏間的簾幕被一雙纖纖素手撩起，一張清麗不帶一絲脂粉氣的臉孔就這麼毫無預警的探了出來，盈盈笑意躍然其上。
不可否認，當佘春容站到古逝川身旁時，他們確實是般配的。
而我的心也逐漸安定下來——
那是一個好女人，能幹而不矯情。古逝川正需要這樣一名女子在他身後，為他打點好一切，再無任何後顧之憂。
當然了，也如老骨頭當年所言那般，古家也就古逝川這麼一株安好的獨苗苗了，他需要一名女子為古家傳宗接代，延續香火。
我獨自走出帳房，仰首望向頭頂那一片依舊被黃沙遮掩的天空，禁不住一聲長歎。
垂眼時，古逝川便立於一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