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那日在客棧一別,已有近一月不見師父與陌兒。我隨著平王妃住進了一處據說是平王別院的大宅,自然還有那位說話不饒人的小王爺。師父每日都有紙燕傳書,心裏便踏實許多。
進府的第二日,平王也來到別院,王妃便引我見過平王,認作義父。平王端坐堂上,不怒自威,望向平王妃時眼神卻會柔和的滴出水來,瞬間變臉的本事讓人咂舌。無怪外界盛傳平王寵愛王妃,並非空穴來風。隻是這溫柔也隻是王妃的專權。即使是作為獨子的沈泠,似乎也分享不到他母親所得到的一半溫柔。我瞧著沈泠眉間隱隱的落寞,不由得也起了惻隱之心。平王與他,與其說是父子,不如說像君臣。沈泠在王妃跟前才是孩童心性,在平王麵前便是進退有度的王室風範了。生在王侯之家,言行間卻須謹守那些繁複的禮儀,不知沈泠與他的父親,是否曾有過我與師父那般的親昵無間呢?
我正想的出神,卻忽的聽得自己的名字,連忙起身回話。平王打量我的眼神與當日的沈泠一模一樣,高傲且冷漠,隻有在聽說是王妃認下的義女時,神色才有所緩和,不知是否就是人說的愛屋及烏。
“你就是魚兒?韓煦的徒兒?”
我應聲向前。
他將我上下仔細看過一回,眼中閃過一抹悵然:“與玉兒倒是有幾分神似。我與你師父可算舊識,既如此,魚兒且安心留在府裏,陪伴你的母妃。”王妃急忙拉著我喜出望外的謝過,我也隻好口稱“多謝父王”,悻悻的磕頭。
接著便是冗長無趣的府中生活。王妃待我極好,日日噓寒問暖,吃穿用度也照著沈泠的標準。隻是我本以為可以隨著沈泠出府遊玩,不想王妃卻日日在府中讀書女紅,我隻好整日陪在一邊。王妃自言產下玉兒後便體弱多病,玉兒去世後更是因打擊過大,每月必有幾日需臥床休養。我聽得同情心大起,坊間傳言的瘋病,莫非也因此而起?我安慰道:“母妃如此傷心,玉兒姐姐若有知,定然放心不下。好在母妃還有泠兒哥哥,代替玉兒姐姐承歡膝下。”王妃微笑著輕拍我的臉頰:“在我眼裏,魚兒與泠兒玉兒一般都是我的好孩子。”我握著她柔弱無骨的手,不由得有些感動。母親的感覺就是如此麼?一瞬間,我幾乎想要多留些日子,陪伴這位思女成狂的不幸母親。
“母妃!”正說著,沈泠進屋。見王妃半倚在榻上同我說笑,便笑問:“母妃今日身子可好?”“有泠兒來探視,又有魚兒做伴,為娘身體好多了。”王妃笑著招他到跟前:“今日怎得空過來?不是隨父王檢視警戒的衛隊麼?”“今日又是月圓之日,兒臣擔心母妃的身體,故來探望。”頓了頓,他看我一眼,又道:“來時在妙檀寺,可巧遇見韓大人,我便請他來此為母妃再行診治。”師父?我驚喜地看他,幾乎立刻就要上前問個究竟。“魚兒已坐不住了。”王妃微笑著將我拉到身邊:“為娘隻念著要魚兒陪伴,倒忘記魚兒的心裏,韓大人才是緊要之人。”“韓大人的醫術高明,母妃的病症緩和許多了。假以時日,必能康複。”
我正納悶原來師父還會行醫救人,外麵已經通傳說韓大人在外等候。侍女們備茶看座,沈泠向王妃告辭,順便在王妃欣慰的眼神中牽著我的手出了屋門。
一出屋門,便望見師父攜著陌兒從外院行來。明明隻有月餘,我卻覺得如同數年不見。“師父!陌兒!”我歡喜的正欲衝上前,卻覺得手腕一緊,低頭看時,卻是沈泠依然將我的手扯得緊緊的。“放手!”我幾乎咆哮。他一扯,我便踉蹌著跌到他身上。那雙桃花眼戲謔的瞟我一眼:“韓大人是替母妃看診的,不是來同郡主敘舊的,何況府內女眷不宜見外人,郡主還是回避的好。”我跺腳:“王妃豈非外人!況且那是師父和師兄!怎是外人!”他做出一個“懶得理你”的表情,直接拖著又喊又叫的我轉身便走。我拚命掙紮,不想這小子年紀不大,力氣卻不小,我掙脫不得,反被拖進隔壁的內院。那頭陌兒滿眼冒火,正欲過來理論,師父一臉陰沉的攔住,不知同他說了些什麼,陌緊握的拳頭才放了下來,在院中立了一陣,方隨師父進了王妃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