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二!”張崇角大叫一聲。孫不二不再回應他,眼一閉,頭一歪,停止了呼吸,離開了人間張崇角撫戶大哭。他的哭,有幾分真實。
無論如何,這是個牽動過他心魄的女人!他有過極其肮髒的念頭:很想占有這個如花似玉的身子,很想霸占這張清麗端莊的麵龐,可如今,這清麗端莊的麵龐變得烏紫如炭,毫無生氣,這如花似玉的身子也漸次地變得冰冷。無論如何,美好的東西被毀滅了,而且美好的,本來應該屬於他的,或者是他夢寐以求的,但今天卻毀在他手裏,那種惋惜,那種痛悔,都是強烈的,強烈得有了幾分真實他在哭:“我……怎麼辦的蠢事啊?”這一問,便尋找到了答案:是他!是這個睜著蛤蟆眼睛的禿驢,宛然連戌也起欺騙!我把心都扒給他了,對他唯命是從;可他,竟然從相信我,一直把我當作了異己,我直在扮演著一個什麼用色明,撣心來換人家奸詐的可憐蟲!
這時,他隻能遷怒了憚帥“那莫名其妙的怒火因為”被欺騙的悲哀“煽動,越發熾烈地燃燒起來,他憤憤的隻想報複,決心興師找”蛤蟆禪師。
恰在這時,邱處機現在茅寧魘的門口,一見地上橫著兩具屍體,驚得目瞪口呆,再抬頭行,川?張崇角持劍就要衝出門外。
“是你殺的他倆?”張崇角悲哀地點一點頭。邱處機好生奇怪:他殺“人,怎麼還悲哀?再一端詳,滿屋都毫無血漬。”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呢?
“一言難盡,冤有頭,債有セ,我得去尋那元凶!”
“不要管我!你把他倆成殮了吧!”說著,張崇角便提著那把顏如春留下的長劍,衝出外去了。
“月牙寶石在‘蛤蟆禪師’的山洞裏,那山洞在‘洗腳盆’的東北側。”張崇角扔下了這樣兩句話,便迅疾從山路上消失了。張崇角很快找到了“蛤蟆禪師”,真應了那句俗話,不是冤家不聚首,兩人竟是在山路上相遇的。
“你給的什麼藥?”張崇角單刀直人。
“蛤蟆禪師”未免一怔,但一見張崇角的眼神便立即明白了。
他是何等樣人?在江湖上曆練了一輩子,還能不從張崇角譴責的眼神裏明白了一切?他自然很有點隨機應變的本領,那改變話語的速度真比他變招還快,所以“蒙汗藥”三個字未曾吐口,就換成了:“自然是毒藥了。”
“你為什麼下毒手!”
“嘿嘿!”“哈蟆禪師”陰險地笑了,“他要不死,那孫不二能歸你嗎?”
“可孫不二也死了?”張崇角帶著哭音厲聲地喊。
這是出乎“蛤蟆禪師”意料的,他未免瞠目結舌。“你為什麼騙我?為什麼騙我?”“你……你已經中了王重陽邪說的毒,成了個見血就發抖的懦夫!”“你!”張崇角終於爆發了,“你這個嗜血成性的屠夫!看劍!”“放肆!難道你的頭皮又發鬆了嗎”。
張崇角一聽這話,嚇得本能地畏縮了一下,但是惹火燒身,而且箭已在弦上,不得不發,那劍就照直刺了過去。
“蛤蟆禪師”萬萬沒有想到張崇角居然敢跟他動武,劍尖直戳心窩,容不得他去多想,隻好掏出達摩杖來倉促應招。
當下兩個人便在山路上廝殺起來。
“蛤蟆撣師”不愧是武林高手,沙場老將。一個“撥雲望月”,便見那半截達摩杖右手一幌,竟帶起了一股颶風,接著又一個“蒙頭鴛鴦”,應手將杖收了回來。張崇角悲憤交加,未免臨陣懵懂,稍稍一怔,可就麵臨滅頂之災了。原來“蛤蟆禪師”一個“迎麵通天”,在張崇角略一遲疑的時刻,那杖竟“呼”地來到了頭頂。
張崇角轉攻為守,來個“臥龍吐涎”,躲過這致命的一杖,卻見“蛤蟆禪師”又來了個“開門見山”,這杖就頻頻打了下來。打得好不驍勇。
你道這場廝殺為什麼出現這種局麵,一個年近花甲的酒色和尚竟殺得血氣方剛的道士節節敗退?這是因為張崇角確確實實是被這“蛤蟆禪師”殺怕了,他在長期養成的畏懼中,一時半刻還翻不過身來。
他為什麼怕這“蛤蟆禪師”?事情還得追溯到五台山下,數年之前。張崇角還在少年,殺了人被官府通緝,就逃到了虎林禪寺,拜了“蛤蟆禪師”做“義父”,“蛤蟆禪師”救了他一命。
在此之後,張崇角就死心塌地地跟著歹和尚,不斷地為非作歹,做盡了殺人越貨、強奸民女的勾當。“蛤蟆禪師”把他培養域了個“采花賊”,借著他那副白淨的麵孔與女人勾勾搭搭,年老的禪師也可以乘機染指年輕風騷的寡婦。
但是,“蛤蟆禪師”發現這個少年天良並未泯滅,還不時地冒出點“婦人之仁”的火花。他霸占了顏如春的母親,這張崇角就頗有微詞,甚至還偷偷地去看過這“不肯相從”的女人。起初,禪師以為不過是好色乃人之天性,後來發現不對了,原來這“義子”的天性中還有點“良心”。於是,他得思索對策了。
這“蛤蟆禪師”思索的計策純屬妖僧歪道的左術淫巧,真正荒誕不經,也無恥之尤。
原來他設法讓這張崇角與縣太爺的“如夫人”勾搭成奸,正在他倆巫山雲雨之際,卻令人捉奸拿雙。張崇角自然顫栗不堪,正在這時,“蛤蟆禪師”出現了,再次救了一命,卻在他極端惶恐之際,於他頭皮之上貼了一塊看得見卻摸不著的“麻皮”。張崇角自然對“蛤蟆禪師”感激涕零。言聽計從時,這“麻皮”名存實亡,可是稍有不馴時,這:麻皮“可就非同小可了。隻消”哈蟆樣師“發起功來,那”麻皮“便成了萬根利針,一齊朝張崇角頭下紮去。原來這”麻皮“剛好又在”頂大穴之上,那張崇角隻有倒地求饒,唯於爹之命是從了。
今日在山路上“蛤蟆禪師”語含威脅地說:“你頭皮又鬆了不是?”正是指的這“麻皮”而言。
然而,今天這“麻皮”可就不靈了。
原來,張崇角被憤怒的烈火燃燒著,便怒發衝冠。這硬戧戧的頭發茬子力可舉鼎,早就把那“麻皮”頂得鬆動了。在廝殺中騰挪躲閃,還不把它甩下頭皮?“蛤蟆禪師”自然察覺到“法寶”將落,急急發起內功來,然而——一則他酒色過度,年老體弱,發功不再那麼得心應手,二則在所殺之間也不容他頓聚內力,所以眼瞅著那麻皮脫落地上,被踩得影蹤全無了。張崇角眼瞅著他發功失效,反而受到了鼓勵。他戰勝了習慣性的畏懼,怒火便給了他無窮的勇敢了。憤怒真是個好東西。五尺男兒難得憤怒,一個充滿了女人氣息的張崇角尤其難得憤怒。憤怒把他變成了一個真正的人,而且是真正的男人。
他見幹爹對他早已絕情,那狠狠的殺著,每招都是取其性命的,恨不能杖杖見血,早就忍無可忍,此刻又見他不再能挾持自己,自然把滿腔怒火都盡情地燒到了這歹僧身上。隻見他挺劍一出,招“巨鍬翻土”,就把個“蛤蟆禪師”直拋上了天空。
你道“蛤蟆禪師”為什麼如此弱不經打?方才不是威風凜凜嗎?別忘了,他本來有恃無恐,全仗著那一塊“麻皮”的;現在一見這“麻皮”失靈,那精神便一下子崩潰了。自家的“絕招”毀了自己的例子在武林真是屢見不鮮,此時“蛤蟆禪師”便在極度恐慌中吃了張崇角這極為平常的一招。不過,他這一招因為添加了那憤怒之火,火催力,力助火,可就不同凡響了。隻見:“蛤蟆禪師”輕飄飄地直上高空,仿佛要去騰雲駕霧似的,然而很快,又沉甸甸地摔了下來。“啪”地一聲,落地開花,脊梁骨似乎也跌成了三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