憤怒,不屈,暴戾。
天賜走過去,蹲下,對著漠鳴身上的某一點輕輕一擊。
在天眼之中,一個結界便消散了。
漠鳴一下跳了起來,對著漢鍾離離去的方向怒囂道:“漢鍾離,我發誓,我一定要化身死亡魔神,用我的燃燒之心折磨你,永生永世!永生永世啊!”
漠鳴突然閃身撲到水晶棺上,嗚嗚哭了起來。
那樣堅強的人,不屈的人,此刻為了一個女子,跪倒,痛哭。
天賜默默看著,心裏麵居然也無明的抽痛起來。
漠鳴自顧哭了半響,漸漸收拾了情緒,又低聲對著水晶棺道:“楚湘,放心,我會等你回來的,一定。”
他起身取出一根紅色的繩索,將水晶棺一頭掛住,轉身拖起了水晶棺。
“那麼,楚湘,便讓我為你開路,好好走吧!”
“一開天地水府,二開日月星光,三開上天古佛,四開人間廟堂,五開五方五地,六開閃電雷霆,七開諸天神魔,八開八大金剛,九開九幽陰靈,十開本地城隍。”
一遍遍的開路歌從漠鳴的嘴裏緩緩吟出,語調淒涼又婉轉,孤寂的背影,拖著水晶棺,快速的離去。
一人一棺,好像不存在於鬧市,超然世俗之上。
於是沒有人關心,那個少年,偏執到極點。
天賜慢慢跟了上去,一張張漫天飛舞的紙錢從身邊飄過,零落,挽出了最後一曲哀歌。
不過一個轉身,空蕩蕩的街道便被人群填滿了,那些存在的、消散的,痕跡,化為故事,記憶,至於遺忘。
漠鳴拉著水晶棺向城外行去,沿途的人群自動為他分開了道路。
這是上宮部落的習俗,高唱開路歌就是為死者開路,護送死者英靈進入幽冥,是沒有人會擋道的。
漠鳴的速度漸漸快了起來,水晶棺離地而起,飄在他的身後。
天賜不得不盡力奔跑,漠鳴的速度太快了,在這樣的鬧市中,猶如一道洪流奔騰而過。
太陽升起,落下,天黑之前,他們終於出了柳下城。
漠鳴沒有停息,繼續拉著水晶棺向量天山上行去,很快的,穿過一道花海,三生崖赫然眼前。
人有三生,前生、今生、來生,緣聚緣散,很多時候,業力糾纏起來,三世也解不清。
漠鳴將水晶棺放到三生崖前的相思柳下麵,跪伏於地,雙手結什,不停的祈禱。
一如當天,楚湘跪在柳仙麵前,祈求柳仙庇佑漢鍾離,不想煙花變換,人事如此。
天賜走過去,跪到在漠鳴的傍邊,也恭恭敬敬的對著水晶棺磕了三個頭,緩緩道:“有此等人愛你、念你、想你、護你,你可在黃泉路上無悲、無傷、無驚、無懼。”
天有點黑了,薰風帶著冷香,喚不醒沉睡的人兒。
有多少的故事,就像這般,在三生崖前發生了。
“你為什麼要這樣做?”漠鳴頭也不抬,專心凝視著身前的水晶棺。
“因為,我覺得,我們很像、很像,我看見你的第一眼,就認定你和我是同一類人。”天賜毫不猶豫,脫口而出。
沉默,靜謐,無言。
漠鳴好像相信了天賜的說辭,便再也不說什麼了。
兩人一棺,相對無言。
不知多了多久,漠鳴突然站起,默默來到三生崖下麵,拿出一個鋤頭挖了個大坑,又將水晶棺拖了進去。
陰風、高月、棺柩,死寂到空洞。
漠鳴俯下身,一把一把抓起黃土撒向水晶棺,時而又撒出漫天的黃色紙錢。
一句一句的葬歌,悠悠揚揚,仿若亙古不變的誓言——
也許你隻是太累
那麼你就睡一睡
楊花不會在你麵前飛
失伴的人兒不會在你麵前哭泣
陽光照射過你的眼簾
清風也曾撫過你的眉
而如今誰也不能打擾你
我會撐一傘柳蔭庇護你睡
那麼你先把眼皮閉緊
你睡著比負心的人更美
我讓你睡讓你靜靜的睡
我把黃土輕輕蓋著你
我叫紙錢兒緩緩的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