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琴斫製琴話二則(3 / 3)

這樣的結構,實際上是天包地,費工費時,其目的可能是為了使底麵板既能互相連接,傳遞振動擴大共振,但又不致互相糾纏,互相幹擾,互相抵消,所以發音比較鬆透。太極琴沒有設天地柱,這在末剖前就從龍池內探知,曾仿照小提琴的辦法安裝活動音柱,結果聲音木訥,又隻有撤去,因為板麵太厚,又與底板頂緊,就更難振動了。剖修後麵板變薄,發音有些空散,從底板上鑽孔安裝了音柱,不鬆不緊,恰到好處,音質大大得到改善。

板麵厚薄寬窄的問題,是此次剖修要解決的主要問題。太極琴麵板太厚,槽腹太淺太窄,這是音量小的主要原因。剖開後測量:琴肩寬二十一點六厘米,邊寬二點四厘米;雁足處寬十五點八厘米,邊寬一點六厘米,尾寬十二點三厘米,邊寬一點四厘米。槽腹中麵板與邊界木之間沒有斫出棱角而是下垂九十度的弧形。從起肩到雁足,兩邊各釘一條寬高各一厘米斷麵為扇形之鬆木條,使邊際垂直於底板,從雁足到尾實,也同樣釘相同的木條。這樣,槽腹的實際寬度,在肩部為十四點八厘米,在雁足處為十點六厘米,在尾部為七點五厘米,都顯得太窄,而槽腹的深度,在肩部為一點八厘米,尾部為一點四厘米,都顯得很淺,麵板的厚度,肩部中厚二點二厘米,尾部中厚一點七厘米,又顯得厚了一些。

槽腹淺而窄,麵板過厚,故按音較實,音量較小,但音色卻比較圓潤。這也許是當時的一種時尚,故本來不寬的槽腹,兩邊又釘上木條,使槽腹更加窄小,損害了發音的洪亮。

解決的辦法隻有削薄麵板,擴大槽腹。首先取掉四根木條,邊界木重新設計,肩處邊寬一點八厘米,雁足處一點六厘米,尾部一點四厘米,都按常規斫製。麵板在肩部削薄零點四厘米,尾邊削薄零點三厘米。修改的結果是:麵板靠肩處中厚一點八厘米、邊厚一點二厘米,尾部中厚一點四厘米、邊厚零點九厘米。槽腹深度,靠肩處中深二點二厘米,靠尾處中深一點七厘米。槽腹寬度,靠肩處十八厘米,雁足處十二點六厘米,靠尾處九點五厘米。槽腹加深,納音突出,龍池處由零點三厘米加到零點七厘米,鳳沼處由零點二厘米加到零點五厘米。看來納音的高低,對發音影響不大。修製完畢,仍按原樣合琴,即起尾前隻膠合鋸開的琴首及邊框的桐木,起尾後則按常規地麵板膠合。

這次太極琴的剖修,雖說一、二弦散音略為遜色,沒有修前渾厚,但總體說來,卻是很成功的:音色基本沒有變,音量擴大了許多,弦更柔和,各弦之間、上中下三準之間、散按泛音之間音色音量都比較平衡協調,切於實用。音響特點是古樸鬆透,音量較大,應該說是一張較好的老琴。

這次剖修,對太極琴的身世,也可窺見一些端倪:琴腹內無年月款識,邊界木上所釘鬆木條已透心腐朽,鐵釘全部鏽蝕,五百年以上的估計錯不了;初看有太極八卦圖,會認為可能是道家作品,剖開後方知其不然,在龍池納音的上方有伏羲文王孔子牌位,左旁稍下有洛河圖,右旁稍下有兩句琴的頌詞,“通神明之德,合天地之和”,都是墨書,字跡拙劣,估計是匠人所書。根據這些情況推測,此琴並非道家之物,也不是官琴,而是十足的“野斫”,是專業琴匠作為商品生產的產品,而且一直流傳在民間,否則定會有題詞款誌。從軫池內弦眼周圍的磨損亦可以看出,此琴雖不見經傳,但從未絕響,並非裝點門麵,閑置擺設之物。

製作者確有豐富的經驗,從琴腹的斫孔上可以看出。古琴的槽腹是個大共鳴箱,由龍池鳳沼分割為胸腹尾三個共鳴腔,太極琴三腔長度的安排是胸共鳴腔三十點五厘米、腹三十一點五厘米、尾十四點七厘米,分別應於C音及bB。我曾作過試音測試及測算,較準確的尺寸應該是胸三十厘米、腹三十二厘米、尾十四厘米。主要應於C音。這也許有些偶然,但要使三腔的共鳴如此協調而誤差又如此之小,就不是偶然所能解釋。當時缺乏聲學知識,沒有測試儀器,如果沒有幾代人的經驗積累,沒有成百上千的製琴聽琴經驗,是很難達到這個目的的。古人說:“選材良,用意深,五百年,有正音。”音色主要決定於材質,選材目前還沒有很可靠的標準,多憑經驗,憑試探。太極琴的材質其實也很一般,但用意卻很深,其中可能有得有失。

(周金國,雲南昆明人,著名琴學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