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那日晴好明朗的天倏然瞬間烏雲遍布,雷聲滾滾!身著白衫的許州首富趙家的小公子出遊的遊船被狂暴大風吹翻,許家公子被驚天海浪打入水中,如此惡劣天氣,駭浪滾滾,就是水性頂好的人都怕是難逃噩運啊!趙小公子一頭撞上浮起的船板,暈去了,就在他快被又一頂巨大駭浪吞噬時,一條魚兒,不!那是一隻鮫人!隻見那隻鮫人飛速遊去,救起了這位公子……”
灰白長衫的說書人唾沫星子到處噴灑,黝黑驚堂木拍得啪啪作響,如入其景的觀眾們不時哦,唉的齊聲驚呼,震得木桌都似有顫動。
剛來陸地上時,便對茶館說書的有著極大興致,皆是源於以往的耳熏目染。
尚在海宮時就窺見那些去陸上趕集的宮人們常聚在未攬苑旁的珊瑚林中興致昂昂的探討著各類戲本子,還多次因各執觀點不一而發生鬥毆謾罵現象。想來,能令一向唯唯諾諾做事的鮫人們衝破族規的枷鎖泯滅魚性的東西,該是多刺激!多有趣!多能勾起我的胃口!
遂在小黑水土不服的毛病漸好時,我便拖著他跑去聽戲。
戲,的確挺不錯的。什麼哪家富貴小姐看上了個清貧秀才深夜幽會,又被家長發現扭送回府後耐不住相思取了首飾連夜私奔等,雲雲。
隻是,初來乍道總會有不懂事的地方。
如第一次聽戲,當我已經陷入賈家小姐即將同許家窮秀才同赴雲雨的景象中時,口水直撒的老說書人便一副欠揍的模樣,緩緩道出一句,預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我那時心中一個憤懣啊!
環顧望去,在座觀眾皆是欲求不滿的模樣,我想到了小黑。上學時學過一個詞兒,叫替天行道。我吹響口哨,打手勢讓躲在暗處打盹兒的小黑衝上前教訓教訓那老頭兒。
結果,造成了茶館裏的人流恐慌,並嚇得那老說書人三急急出了一急,最後還被茶館老板帶去了一個叫“公堂”地方,被罰了很大的一筆錢,據說是給那說書老頭兒的精神損失費及置辦新衣費,和茶館老板被打破的桌椅碗碟賠償費,卻致使我瞬間囊中羞澀。
後來知道,那句相當欠揍的話隻是一種商業手段。
我倚著欄杆坐在二樓桌前,放眼去,一樓滿當當的人頭隨著說書人的手晃來晃去,樂此不疲。
今日的戲本子是一出關於神秘的深海鮫人的。因著人們對那些才子佳人的風花雪月事兒已聽得膩耳,煩不勝煩,茶館為留住客人,便想出了這麼一出讓陸地人興致勃勃卻讓我糾結不已的故事。
什麼鮫人隻食海底泥沙,什麼鮫人愛文藝兮兮的對月流珠,我身為正宗鮫族人民怎麼從不知道?
且,為何鮫人是用“隻”來做稱呼的?!
無知果真可怕,就這麼顛覆了鮫人的美好形象。
杯口飄搖的熱氣已消散殆盡,碧綠茶水差不多該涼了,我端起送到嘴邊,淡淡的清香霎時溢滿口中,真是以往享受不到的滿足,雖然小黑對此感到分外不解。
嗯,小黑是我最好的朋友,是一隻渾身黑亮的狼,他總是為自己身為二十八星宿之一的奎木狼族的狼而自豪。
戲聽完了,茶水喝飽了,我拍拍肚子出了茶館。因為當時賠了不少的銀子,生計實在難以維持。無奈中聽聞小鎮裏有一家動物園。
這家叫“和樂安”的動物園經常定期安排一場動物雜藝。其實也就是幾隻白猿、猛虎跳跳幾個大大小小還冒著火的銅圈圈,飛飛幾塊隔得不是很遠的木板而已。這些對小黑來說就是信手拈來的小兒科中的小兒科,便自然而然的萌發了讓小黑去兼兼職維持下生計的夙願。
開始小黑自是不情願,在我曉之以理、動之以情,聲淚俱下的祈求下,終是跟著禽獸園長——動物園的園長,走上了它的藝術生涯。